芒果眼鏡娘 作品

第197章 第 197 章

    公公感嘆道:“孩子哪裡懂大人在考慮什麼呢?管事家的善兒人如其名,是個非常善良的姑娘,看到男孩每天要幹那麼多活卻吃不飽,就從自己的口糧裡省出一點。”

    男孩很清楚地知道善兒給他的吃食是本不該他得到的,但他什麼都沒說,只要善兒給他送吃食,他一句也不問,接過來就吃。

    送飯的最初,善兒謹記爹孃的教誨,並沒有和男孩搭話。

    她每次都只是用磨坊的鑰匙打開門,把飯菜送進去,等男孩吃完就拿走,擺出了兩不相干的架勢。

    後來,許是家裡沒人實在無聊,又許是沒察覺到男孩對她的惡意,善兒從站在磨坊門外等,逐漸演變成走進裡面去等,再到主動和男孩搭話。

    “你叫什麼名字呀?”

    “你也是莊子裡的人嗎?”

    “你多大了?”

    “你為什麼被關在這裡啊?”

    男孩沒有理她,善兒也不放棄,她似乎並不索求答案,只是需要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每天在送飯的時候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的點點滴滴。

    “我叫善兒,因為爹孃希望我能長成一個善良的姑娘。”

    “今天我和廚房的賴姨學了怎麼蒸饅頭,揉麵團揉得我手都痛了,你一定要多吃兩個。”

    “昨天晚上下雨,你這冷不冷?我給你送一件衣服好不好?”

    “今天我娘教我怎麼看賬,說我以後是要給人當管事娘子的,必須早點學起來,那些賬目看得我頭暈眼花,明天還得繼續,我也太慘了。”

    秋收的季節,善兒經常會得到野果子,是上山的僕人從山裡偶然摘來送來感謝管事平日裡的照顧。善兒就會偷拿兩個藏在袖子裡,和男孩躲在磨坊裡一起吃。

    善兒總說:“一個人吃飯很沒意思,我每次看你吃飯都覺得好餓,回去以後就算看到平日不喜歡的菜都能多吃幾口。你一天只能吃一頓,多吃一點嘛,饅頭倒是可以藏起來等餓了再吃。”

    天冷了,善兒會給男孩送衣服送棉被,儘管是用舊了的還是女孩用過的東西,那也是男孩從來沒有見過的好東西。

    磨坊很冷,可他度過了一個不再那麼寒冷的冬天。

    冬去春來,男孩對來收棉服和棉被的善兒說:“鐵蛋。”

    善兒楞了一下才明白男孩是在說自己的名字,“雞蛋的蛋嗎?”

    男孩點了下頭。

    那時候家家戶戶養雞,但很少自己吃,都是養了老母雞下蛋,積攢著拿去賣,或者和人換糧食。

    善兒求著爹孃要雞蛋吃,管事夫婦答應給她三天吃一次,她把那個雞蛋藏了起來,帶去給鐵蛋,看著鐵蛋坐在小木凳上狼吞虎嚥地吃雞蛋。

    善兒笑眯眯地問:“好吃嗎?”

    “好吃!”鐵蛋很少笑,可是吃到雞蛋的時候他會淺淺地笑一下。

    善兒用手帕溫柔地幫鐵蛋擦掉蹭到嘴邊的蛋黃,“你別急,我會把雞蛋留下來給你的,以後還會有的。”

    從來沒人對鐵蛋這麼好過,就連他母親也會讓他把吃食讓給最小的弟弟,更不要說是雞蛋這麼奢侈的東西。

    他知道莊子裡每戶人家都是這麼做的,爹孃把食物留給孩子,哥哥姐姐把食物留給最小的那一個,因為年紀越小的孩子越不容易活下來。

    可他其實並不明白為什麼每一戶人家都要生那麼多孩子。

    如果每一戶人家都和管事家一樣只有一個孩子,需要的糧食和衣服不那麼多,就不會有那麼多孩子活不下來了吧?

    鐵蛋不明白,他也沒辦法再明白。

    他曾經做下的事情暴露了,整個莊子的大人都想弄死他,只有善兒一個人對他好。他珍惜善兒對他的好,又怕善兒知道他做過什麼害怕他遠離他,剛剛到手還沒捂熱的溫暖就要再次離去。

    鐵蛋:“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這話問得善兒都呆了。

    “我想對你好就對你好,這個也要理由嗎?”

    鐵蛋:“……”他覺得善兒太過善良了,不好。

    太過善良的人容易吃虧,他覺得善兒一定會出事。

    想了想,又覺得善兒是莊子管事的女兒,管事對僕人們都很好,只要主人不過來,沒人會欺負善兒。

    那一年,善兒七歲,鐵蛋六歲。

    兩個孩子就這樣,在小小的磨坊裡說說笑笑,度過了五年平靜又快樂的時光。

    五年時間,鐵蛋已經不是從前一棍子下去打不出幾個字來的悶蛋,他說得多了,也有了更正式的名字,是善兒幫他取的:鐵明旭。

    善兒希望他能像天上的旭日一般,光亮耀眼,不要永遠地待在這個小磨坊。

    為此,善兒會在每天送飯和閒暇時候過來教他讀書寫字。

    那時候筆墨和書籍都很貴,讀書的成本太高了,善兒沒能去學堂,只是跟著爹孃認了一些字,讀讀《三字經》《千字文》。

    鐵蛋很聰明也很珍惜自己能學到的知識,儘管善兒能告訴他的有限,但那是因為善兒是女子,不能去學堂,學不到更多。

    管事夫婦再寵唯一的女兒,也沒有富裕到能請一位女夫子來家裡為女兒上課的地步。

    更重要的是,善兒已經十二歲,開始相看人家了。

    她不久後就要嫁出去,成為別人家的媳婦,一年回來不了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