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玖遠 作品

69、Chapter 69

    靳朝早已過了當初心如死灰的階段, 這些年也慢慢能正視自己的身體情況,大多時候,他覺得自己和正常人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可看著面前崩潰痛哭的暮暮, 他的心情也跟著她起起伏伏。

    周圍不明真相的人紛紛投來八卦的目光, 一步三回頭, 全是那種想圍觀又不好意思直勾勾看的眼神, 關鍵, 大家看的都是靳朝。

    畢竟女人能在一個男人面前哭成這樣,多半是男人的鍋。

    靳朝不自然地把姜暮拉到身前,緩聲對她說:“不哭了,再哭我要被你哭成渣男了。”

    姜暮的聲音小了下去,只是身體還是止不住地輕顫。

    後來他們便沒有再繼續向上爬了, 而是在周圍找了一處石椅坐了下來, 這突如其來的發現像一記重錘砸在姜暮的腦袋上, 讓她一時間無法承受,眼神木訥而空洞, 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們中間放著那架單反相機, 好幾次, 姜暮低下頭盯著相機鏡頭,想到他剛才拍的那些枯枝爛葉,心中酸楚, 儘管她已經儘量剋制自己的聲音,可依然帶著哽咽開了口:“所以照相不過是個幌子。”

    靳朝呼吸很沉, 望著遠處帶女友向上攀爬的年輕小夥,眼裡到底有什麼漸漸暗了。

    半晌,對她說道:“其實還好,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 前兩次你還不是沒看出來嗎?就是爬山還不太適應,山頂的肯德基今天可能請不了你了,等到了山下再補。”

    姜暮撇過頭眼淚在眼眶裡氾濫,心疼得無法呼吸,明明自己已經這樣了,還在不停安慰她,他越是這樣,她越是心疼。

    “不吃肯德基了。”

    她低垂著視線,拿過自己的揹包,翻出裡面的培根芝士三明治,將保鮮膜仔細地撕下來,再遞給他。

    這是她一大早起來特地做的,本來還準備爬到山頂後拿出來給他,讓他看看自己現在多勤快能幹,現在也沒心情了。

    只是愣愣地看著不遠處形形色色的登山者,就坐了這麼片刻的功夫,來來回回就有好多人,哪怕頭髮花白,哪怕是還走不利索的小孩子,可所有人都是健全的模樣。

    靳朝曾經那麼結實精幹的身體,在校園裡,他是跑道上眾望所歸的健將,在賽道上,他是縱橫馳騁的車手,無人匹敵。

    意氣風發少年時,歸來卻只餘殘軀不全,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這些年到底承受了多少摧殘?

    姜暮沒再說話,只是安靜地坐在他身邊,內心卻跟著鮮血淋漓。

    靳朝剛準備把三明治送入口中,又頓了下問道:“你不會就做了一個吧?”

    姜暮聲音沉悶地說:“我沒胃口。”

    說完她從包裡拿出礦泉水擰開後遞給他,靳朝輕輕嘆了聲,對她說:“我手是好的。”

    姜暮彎下腰抱著自己的胳膊,一直等到靳朝吃完後,她才輕聲說道:“你當初應該告訴我,不管怎麼樣,起碼讓我知道。”

    靳朝落了句:“你那時候還小。”

    所以他不忍心看著她為難,徘徊在姜迎寒和他之間,也不忍心她承受那麼大的痛苦和壓力,現在經歷過時間洗禮的她聽到這個消息尚且受不住,如果當初呢,在他們感情最濃烈的時候,他告訴她這輩子他就要是個殘疾人了,她如何承受?又如何面對?

    他到底是捨不得的,捨不得讓年紀那麼小的她去經歷那一切,就連他自己都幾經遊走在奔潰邊緣,又何況是她。

    姜暮眼眶溫熱,嘴角扯起蒼白的弧度:“所以乾脆連聯繫都斷了,你對自己夠狠的。”

    靳朝將剩餘的保鮮膜揉成很小的球攥在掌心,語氣微沉:“頭一年……”

    他頓了頓才接著說下去:“情況不太好,後來好不容易能走了,連個安身的地方都沒有,那種情況下,你叫我怎麼聯繫你?”

    姜暮沒忍心再繼續問下去,她的心尖都在發顫,那些年她在澳洲讀著書,生活平靜有盼頭,雖然沉浸在小情小愛的惆悵中,可媽媽身體穩定,日子還算順遂。

    然而地球另一端的他卻在暗無天日的道路上,拖著殘缺的身體闖蕩。

    寥寥的幾句話姜暮已經能夠想象那時候的他,生活有多艱難,他在看不見希望的時候,又怎麼可能冒著拖累她的風險。

    她仰起頭望著湛藍的天空,眼淚氤氳在眼眶裡,飽含風霜,她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這麼多年來縱使踏遍山河,也始終找不到那個能讓她全心全意的男人,因為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男人如靳朝這般,從小到大,從她牙牙學語、蹣跚學步,到青澀懵懂、少女初成,一直護著她長大,哪怕自己風雨飄搖,依然保她一條順遂安逸的路。

    良久,姜暮擦乾眼淚,沒頭沒腦地說著:“我沒有男友,沒有要結婚,沒有和誰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