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玖遠 作品

36、Chapter 36

    靳朝叼著煙望著蒼茫的黑夜:“這就是你想知道的。”

    姜暮的身體湧現出寒意:“為了錢。”

    “不然呢?還能為了什麼。”

    姜暮後怕道:“剛才那個人

    撞了車。”

    “死不了。”靳朝的語氣冷淡甚至稀鬆平常。

    姜暮抬起眸難以置信地看向他的背影:“什麼叫死不了?是我讓你繞一圈拐進二道的,我想你甩開他,沒想讓他撞車,萬一他有什麼事會查到我們頭上來的。”

    靳朝將煙拿到手上,半垂著眸:“全國每天那麼多車禍,都怪附近的車?”

    “可是,你們這是,這是非法飆車啊,萬一有人報警怎麼辦?”

    “能怎麼辦,誰知道我們在場?”

    “其他那些人......”

    靳朝嗤笑了一聲:“順便把自己供出去?”

    “如果有路人看見呢?”

    “我不認識那群人,這條路還能不給我走了?”

    “群裡那個定位,群……”

    群解散了,全員禁言,沒有留下任何聊天記錄,交易是現金,無法追查,附近是未開發的地段,連監控都沒有。

    姜暮突然感覺一股涼意從腳蔓延至胸口,她將信封狠狠甩在座位上,拉開車門下了車一把狠狠甩上門盯著他:“即使做得再隱蔽又怎麼樣?萬一出了事呢?為了錢難道還要把命搭進去了?今天是他,明天是你呢?錢就那麼重要嗎?為什麼要過著這種命懸劍上的生活?”

    靳朝的眉骨投下一片陰影讓他的眼窩深邃得像無法探索的星海,他的聲音仿若從山谷裡傳來,帶著渾厚的壓抑重複低喃著:“命懸劍上的生活。”

    他的唇邊突然劃過一絲諷刺的笑意:“那你覺得我應該過什麼樣的生活?”

    冷風吹起姜暮的短髮,她轉身走向崖邊,看著無際的黑暗,回答他:“不知道,起碼不是這樣的,不能安安穩穩嗎?”

    “既然不知道,那我來告訴你。”靳朝將煙扔在泥土地裡,厚厚的鞋底碾了上去,直至將菸頭徹底踩入地底再也掙扎不上來。

    “我和靳強剛來銅崗沒地方住,租了個地下室,沒有窗戶沒有光,白天當晚上,只要下大雨屋子能淹到腿,作業書包床墊全泡在水裡,還有老鼠屍體漂在水上,只能把桌子拼一拼睡覺,第二天再把積水一盆一盆往外潑。

    他聽人說可以介紹他去做土石方,要交介紹費,把身上的錢都交了出去,那個人電話直接成了空號,我們連地下室都沒得住。

    睡過天橋,睡過馬路,睡過澡堂子,你跟我說錢不重要?

    後來他終於找了個靠譜的工作,碰上趙美娟,他離過婚,趙美娟是頭婚,他沒有房還拖著我,好不容易湊足了首付,一點工資每個月付完房貸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學校一要交錢我就得在他們房門口拿著繳費單為了兩三百塊難以啟齒,你說錢不重要?

    二十年的房貸,無止盡的醫藥費你以為靳強一個人能抗得住,他最難的時候沒有丟掉我,你覺得我應該對你爸拍拍屁股走人嗎?”

    北方的天際掛著一顆最亮的星,無數漆黑的夜裡那顆星星指引著姜暮,她順著它的光亮一點點摸索到今天,她以為,以為爸爸和靳朝離開她以後,她的生活從此四分五裂,在她羨慕其他孩子有爸爸,為了自己的情感需求傷春悲秋時,大地的另一頭靳朝卻在為了生存苦苦掙扎,甚至連最基本的溫飽都解決不了。

    姜暮再抬起頭時,那顆星星依然掛在北邊,只是它的光變得刺眼,像冰錐扎進她的心臟,讓她淚眼模糊。

    她轉過身對他說:“我媽知道嗎?知道爸過來被騙的事嗎?知道你們沒地方住的事嗎?”

    黑暗的光影勾勒出靳朝的側臉,他低著頭,在姜暮提起姜迎寒時,他眼裡的神色到底還是波動了一下,只是最終歸於一片死寂,淡淡道:“知道又怎麼樣?不知道又怎麼樣?他們離婚了。”

    姜暮幾步走到靳朝面前,噙淚望著他:“即使是這樣也不至於,不至於要去幹那些鋌而走險的事。”

    靳朝撩起眼皮,表情淡漠嘲弄地說:“對我來說只要能弄到錢就至於,命懸劍上的生活又怎樣?命都沒了還怕懸在劍上?我不想讓你看到這些事,對,你說的沒錯,你來這裡不過就是上一年學的,本來就不應該摻合進來,現在知道怕了?”

    姜暮踮起腳死死抓住他的前襟吼道:“你非要這樣嗎?光明大道不走,偏偏一條道走到黑?”

    靳朝只是低垂著眼眸,對她說:“鬆手。”

    “不松,我為什麼要松?”

    靳朝的外套被她死死攥著皺在一起,他的耐心已經耗盡,最後一次警告道:“鬆手。”

    姜暮睖著雙眼拽得更緊:“你看我會不會松?你以為沒人能管得了你了嗎?”

    靳朝下巴微抬,削薄的唇抿出一道邪性的冷厲,直接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提離地面回身壓在車門上,逼近道:“你想管是吧?以什麼身份管?你還以為自己姓靳?你連姓都改了,你忘了自己姓什麼我提醒你,姜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