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於夏 作品

第156章 衛媗x薛無問

    只因害得衛家滅族的人,是他們誓死效忠的皇帝。

    成泰五年的冬天,赴京趕考的舉子從大周各地湧入了盛京。這一年,無雙院裡的臘梅開得格外豔麗。

    而定國公府,來了位嬌客。那人對衛媗來說,竟也是個舊人。

    瀛洲王氏的嫡女王淼。

    衛媗與王淼有過數面之緣,從前王淼去青州看望她的姑母王瀧時,也曾受邀來過衛家。

    小姑娘比她小几歲,喊她“衛媗姐姐”時喊得極甜。如今六年過去,小姑娘都要談婚論嫁了。

    王淼到了定國公府便住進了靜心堂的偏院,日日陪著薛老夫人誦經抄經書。

    自打她來了定國公府後,府裡的閒言細語便多了起來,大多繞不過無雙院。

    世家望族裡的兒郎未成親便納妾,多少於名聲不利。若是定了親,對方的家族提出不滿,那些有了通房妾室的世家子弟多半會在迎娶妻子前,將通房妾室攆走。

    下人們紛紛議論著魏姨娘什麼時候會被攆走,只不過才剛議論了沒幾日,一個愛嚼舌根的婆子便被薛無問直接發賣了出去,發賣前還生生捱了十個板子。

    那婆子原先是靜心堂的粗使婆子,王淼住進靜心堂後,她便被提到了偏院去伺候王淼。

    大抵是以為王淼入了薛老夫人的眼,日後會成為定國公府的世子夫人。為了討未來世子夫人的歡心,這才多嘴埋汰了衛媗幾句。

    話說出口的第二日,她便被薛無問攆走了,王淼還替她求情,可惜郎心如鐵,薛無問理都沒理她,親自讓暗一找了人牙子過來將人領走。

    經此一事後,定國公府再無人敢議論無雙院。

    如今的王氏一族因著王貴妃,在大周可謂是烈火烹油。王淼作為王氏一族的嫡女,被薛無問如此打臉,心裡自是不忿。

    她對無雙院的魏姨娘從來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只知曉是個容顏極盛的藥罐子。

    於是三番四次派人來無雙院請魏姨娘到靜心堂一聚,只衛媗從來不理,便是她如今無家族可依靠,也輪不著王淼來敲打她,尋她的晦氣。

    王淼身邊伺候的苗嬤嬤大抵是氣不過,趁著除夕這日,薛老夫人與薛無問去宮裡赴宴,特地在無雙院外夾槍帶棍汙言穢語地刺了幾句。

    佟嬤嬤氣得渾身發抖,想出去同那苗嬤嬤吵嘴,卻被衛媗攔住了。

    “算了,嬤嬤,這樣的事遲早會來。”衛媗面色平靜地折下兩支開得正荼蘼的臘梅,抱在懷裡,笑得很是溫和,“你要知曉,定國公府御下極嚴,若不是老夫人允許,前些日子靜心堂哪能傳出那些閒言碎語?今兒那苗嬤嬤又怎能順順利利地來到這,在外頭指桑罵槐?”

    佟嬤嬤面色一白:“薛老夫人對姑娘——”

    “老夫人不是討厭我,不過是要讓我明白,薛無問早晚要成親。”衛媗打斷佟嬤嬤,淡淡一笑,道:“若我起了貪婪的心思,那便快快歇了那些痴心妄想,安心做個姨娘。若我沒有那等子不切實際的念頭,那府裡的流言還有方才苗嬤嬤說的話,自自然然傷不到我。”

    衛媗進了屋,慢慢地將懷裡的臘梅枝插入花瓶,繼續道:“王氏一族在當年的事上不無辜,薛家大抵瞧不上王家,不可能同王家結親。王淼這些日子的行事更是失了風度,老夫人怎可能讓這樣的人做薛家的未來主母?”

    這幾年薛無問在錦衣衛裡混得風生水起,去歲便做上了指揮使,在金鑾殿裡更是頗得成泰帝賞識,是個御前紅人。

    他身後有定國公府一脈,本身又能力卓絕,儼然一香餑餑,饒是他名聲有損,這盛京依舊有不少高門大戶前仆後繼地要將女兒嫁與他。

    衛媗看得明白,薛家大約不會從盛京裡挑人家,多半是在肅州給他定下個家族並不顯赫卻素有賢名的姑娘。

    思及此,衛媗望了眼窗外飄著的柳絮般的雪花,輕聲道:“嬤嬤,我們該離開了。”-

    皇宮,紫宸殿。

    薛無問從殿內走出,大步往宮門去,玄色筒靴很快便沾滿了雪沫子。

    暗一在宮門外侯著,一見他出來,忙把手上的大氅遞了過去,道:“世子可是要回府了?”

    薛無問披上大氅,提步上了馬車,揉著眉心“嗯”了聲:“今夜無雙院吃什麼了?”

    暗一愣了下,吶吶道:“屬下不知,屬下哪敢打聽無雙院的事?”

    自家這位世子整日裡就像只猛獸一般盯著魏姨娘,不許旁人多看她一眼,也不許旁人議論她。

    府裡的暗衛誰敢往無雙院偷瞧一眼?

    薛無問瞥了瞥暗一,從鼻子裡哼了聲,旋即推開窗牖散身上的酒氣,道:“昨日順天府審的究竟是何案?為何鎮平侯府會派人去尋了寧坤?”

    寧坤是如今的順天府尹,此人背靠首輔凌叡,是凌叡的黨羽之一。

    聽薛無問問起這案子,暗一瞬間就來了精神。

    “聽說是個窮酸舉子偷了鎮平侯府那位大小姐的玉佩,人贓並獲之下,被抓進了順天府,年關一過,便要判刑了。”

    暗一搖了搖頭,“鎮平侯府的大小姐早年流落民間,年初才找了回來。屬下聽人說,那舉子似乎同這位大小姐有舊怨,二人都被一位老大夫收養過。唉,我瞧著啊,這舉子多半是冤枉的。罪名一定,他便是不死,功名也保不住。”

    眼下來盛京的外地舉子,都是衝著明年的會試來的。這少年功名被擼,他的科舉之路也走到了頭,日後怕是連個有盼頭的前程都無。

    薛無問淡淡道:“他若是能撐住一口氣,等到明年,興許還會有轉機。”

    宗家那位老謀深算的家主相中了順天府尹這個位置,手裡大抵拿捏著不少寧坤的把柄。他的侄子宗彧這幾年在臨安城做縣令,屢破奇案,頗得百姓愛戴,有“青天大老爺”的美譽。

    宗家若是放手一搏,再有朱毓成從中斡旋,宗彧說不得真能做上順天府尹。

    宗彧此人,薛無問略有耳聞,是個不畏強權、追求公道的好官。

    那舉子若真是含冤入獄,只要他等來了宗彧,生機便來了。若明年宗家落敗,宗彧不能順利執掌順天府,那也只能怪他命不好。

    這世間不公之事何其多,不是每個人都能沉冤昭雪的。

    暗一也知曉世道便是如此,心裡再是可惜,也不再多說,老老實實駕起馬車往朱雀大街去。

    大雪簌簌地落,將滿是泥濘髒汙的街巷覆上一層細細的白。抬眼望去,這銀裝素裹的天子之城,是乾淨得不能再幹淨了。

    馬車轔轔,在雪地壓出兩道長長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