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姜黎x衛瑾

    書房裡的支摘窗開了半扇, 陳墨的香氣被秋日的風吹散。

    衛瑾拿出姜黎前兩日才給他做好的裡衣,正欲給肩上裂開的一條半指大的縫補補。

    忽然一陣急促的“噠噠”聲響起,接著便是“吱呀”一聲的開門聲。

    衛瑾手拿著針線, 腿上擺著件雪白的裡衣,慢悠悠地望向門口。

    六斤六半隻腳已經踩進了門檻,看清了房內的場景後,又默默地縮了回來。

    父子倆默默對視了須臾。

    六斤六終於確定了自個兒沒眼花,登時一臉驚恐。

    這人間究竟是怎麼了?

    前兩日他才無意中從外祖母與如孃姨祖母的話裡,得知了自己會來到這世間, 居然是因著一個買一贈一的意外!

    他爹和他娘心心念念想生的小娃娃只有妹妹!

    今兒他爹,他那位如圭如璋,年未及而立便做了國子監祭酒的權臣爹, 正在拿著根繡花針補衣裳!

    要說衛乘舟最崇拜的人是誰, 那自然是非他爹莫屬了。

    這盛京裡的讀書人誰不崇拜他爹呀, 就連衛乘舟那位嚴厲的夫子,一說起他爹來都是滿臉激動,滿目敬佩。

    人人都說他爹日後會同曾祖父一般,位極人臣, 做首輔做太傅的。

    可眼下……

    衛乘舟望著他爹手上的繡花針, 忽然覺著, 這人間是不能好了。

    小糰子臉上那豐富的神情, 同他娘一樣,半點心事都藏不住。

    衛瑾額角一抽,淡淡道:“先進來。”

    衛乘舟遲疑地邁腳進去,為免他爹的秘密被人知曉,又迅速地轉身關了房門,“嘭——”地一聲巨響。

    衛瑾:“……”他兒子這手勁兒, 也是沒誰了。

    衛乘舟進了屋子後,也忘了自個兒是要來書房尋他爹做什麼的了,全副心神都在他爹手上的那根繡花針上。

    前幾日,阿蟬姐姐還拿著本暗一叔的戲本子,神秘又嚴肅地同他們道:“這世上,人人都有秘密。”

    衛乘舟:我發現我爹的秘密了,我會被家法伺候嗎?

    小糰子膝蓋一軟,戰戰兢兢道:“爹,你快把你的繡花針放下,我剛剛什麼都沒看到!”

    衛瑾:“……”

    默默掃了衛乘舟腰間那個佈滿線頭,估計撐不過幾日便要破洞的小荷包一眼,衛瑾心底緩緩一嘆。

    阿黎如今要管狀元樓,要管學堂,還要管衛府的中饋以及兩個小糰子的日常瑣事。

    就,比他這位從三品的朝廷命官還要忙碌。

    但再是忙碌,小娘子為了表示她對他始終如一的重視,每月都要捏起繡花針給他做套裡衣。

    只不過,這位衛姜氏的繡活是一日比一日差了,每套裡衣穿了兩日,不是破洞就是縫合處線頭鬆了,直接裂開一條縫。

    有幾回她瞥見衣裳上頭的洞,還把手指戳進那洞裡,問他究竟是怎麼把她辛辛苦苦做出來的衣裳穿成這樣的?

    埋汰完之後,又拿起針線給他做新的。

    如此反覆了幾次,衛瑾覺著不若他自個兒補補算了。

    衛瑾揉了揉眉心,對衛乘舟道:“你娘辛辛苦苦給爹做的衣裳,被爹穿出一條縫來。爹心中有愧,就拿針線補補,你莫跟你娘說。”

    說著他一臉淡定地指了指衛乘舟腰間的荷包,道:“你那小荷包是你娘給你新做的吧,拿過來,爹給你補補,線頭鬆了。”

    衛乘舟低頭看著他的新荷包,上頭繡著一隻小雞,瞧著還挺嬌憨可愛。

    就是,線頭確實有點多,也有點……松。

    娘給他與阿滿還有阿離哥哥做的東西,似乎都撐不過幾日便要壞。

    思及此,衛乘舟默默將小荷包遞了過去。

    片刻後,衛瑾將小荷包還給他,溫聲道:“今兒哥哥要從書院回來,你不去等他?”

    聽衛瑾提起江離,衛乘舟眼睛一亮,“哥哥今日就能回來啦?書院不是逢七休一,哥哥才去了五日啊!”

    衛瑾道:“今兒是中秋,書院連休三日,你阿離哥哥應當很快便要到家了。”

    衛乘舟聞言,覺著這人間又好了。

    也顧不得說什麼,匆匆一句“乘舟不打擾爹忙了”,便火急火燎地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