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於夏 作品

121、番外.後續(一)

    有說衛媗的鳳命的確是天命,只是這鳳命的歸屬不是從前大周的太孫周懷佑,而是大雍的太子薛無問。

    亦有人猜測,定國公府怕是從一開始便有了改朝換代之心,這才悄悄救下了身具鳳命的衛家大娘子。

    這樣的猜測自然是一流傳出來便被人紛紛駁回。

    朝臣與百姓兩月前在皇宮那逼天子退位的事忘了?

    大相國寺的箴言忘了?

    肅和帝登極御宇的第二日,這天兒就放晴了。

    可見肅和帝就是天命所歸,即是老天爺相中的明君,扯那些個陰謀詭計作甚?

    只要在金鑾殿上坐著的那位,能令江山不再風雨飄搖,能令百姓安居樂業,那就是好皇帝!

    就這般,坊間但凡流出些於肅和帝不利的傳言,很快便會被打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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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聞鶯閣出來,薛無問徑直回了太子府。

    一入寢殿便見佟嬤嬤領著幾名婢女在給衛媗摸香膏,她如今有孕五個月,肚子已經開始顯懷。

    世家望族的姑娘在懷孕之時的養護比尋頭百姓總是要講究些。

    便比如現下,眼見著衛媗的肚子微微隆起了,佟嬤嬤便用了衛家世代相傳的方子做了香膏,專門給衛媗摸肚皮用,以防止肚皮起紋。

    薛無問進來後,十分熟稔地接過佟嬤嬤手上的香膏,道:“都出去罷。”

    佟嬤嬤瞧了瞧面色平靜的衛媗,唇角微揚。

    眼下薛世子雖成了太子,可他對自家大娘子的態度半點沒變,大娘子對他亦是如從前一般。

    如此甚好。

    佟嬤嬤忙應了聲“是”,便領著婢女出殿去了。

    薛無問從白玉瓷碗裡挖出塊拇指大的香膏,塗到衛媗肚皮上,用帶著薄繭的掌心緩慢按摩。

    男人手熱,且力度輕柔,倒是比佟嬤嬤弄得還要舒服。

    燭火熠熠,夜風徐徐。

    摸好香膏後,薛無問在衛媗肚皮上輕輕落下一吻,柔聲道:“阿蟬乖,莫讓你娘受苦。”

    衛媗初初有孕的頭三個月,因著胸堵噁心,委實是受了些苦。

    什麼都吃不下,一吃便要吐,那張巴掌大的小臉肉眼可見地瘦了。

    好在從上月開始,她終於不再難受,也能吃下東西了。

    衛媗垂眸望著薛無問,輕聲道:“從前你陪我來了盛京,此次你前往肅州,我本該陪你一同去,就像從前母親陪著父親去肅州一樣。只我如今有孕在身,不可奔波。待得來日,你若要出徵,我定陪你去。”

    薛無問提了下唇,道:“好。”

    衛媗又道:“你要平安歸來。”

    薛無問拿帕子擦了擦手,起身,彎下腰,認真望著她沉靜的眼,鄭重道:“我會平安歸來。”

    “我此行至少要離開半載,若你分娩之時,我趕不及回來,你也要應承我,你會平安。衛媗,我薛無問缺的從來不是孩子,缺的只是你。”

    都說女子產子,那便是一隻腳踩入了鬼門關。

    薛無問從前掌管錦衣衛,不知聽過多少高門內宅裡保小不保大的陰私,有些產婦甚至是心甘情願地用自個兒的命換孩子的命。

    薛無問不管旁人是如何想的,他只管他這位姑娘。不是他不愛他們二人的孩子,而是對他而言,孩子的母親才是最重要的。

    薛無問說的話,衛媗何嘗不明白?

    不由想起登聞鼓響的那一夜,他跪在肅和帝的書房外,大逆不道地說著:“父親不想要的東西,我想要!父親只管替我掌管幾年,幾年後,我定讓天下人知曉,我有資格坐上那位置!”

    他這人,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是拿命去搏的。

    譬如她,譬如帝位。

    世家追求的從來都是子嗣綿延萬代,而不求一時的富貴潑天。

    這也是為何大周建朝之初,衛家、薛家選擇輔佐周元帝,卻沒想過自己當皇帝。

    薛家得登大典之後,若有朝一日,大雍國祚斷絕,薛家子孫後代的下場恐怕比周皇室的人還要慘。

    到得那時,想要恢復從前的世家榮光談何容易?

    薛無問不是不明白薛家先祖為何要定下這些祖訓。

    可他只活一輩子,想要的東西若是不去爭取,難道留到下輩子麼?

    眼下他要出徵,便是在爭取。

    衛媗抬起眼睫,沉靜的目光緩緩掃過他的眉眼,應了聲“好”。

    她從前應承過他,從今往後,她先是薛無問的妻子,之後才是旁人的母親、姐姐和女兒。

    既如此,她便不會食言。

    兩日後,四月初七,天色將明的時分。

    太子薛無問身著一身鎧甲,踩著曦光出徵肅州。

    衛媗坐在馬車裡,望著他高大的背影,似乎又見著了許多年前,肅州那位意氣風發的薛小將軍。

    她及笄那日,他曾遠赴青州為她送簪而來。

    那日他同她道:“肅州的天兒很藍,大漠無垠,連風沙都是自由自在。若你願意,我帶你走。”

    後來他當真帶她去了肅州,然後又為了她,離開了肅州。

    如今大雍建朝,薛家的根兒徹底離開了肅州,紮根在盛京。此次出徵,興許是

    他最後一次回肅州。

    思及從前的事,也不知為何,衛媗的鼻尖竟然有些酸澀。

    恰在這時,肚子輕輕跳了下。

    衛媗微微一怔,將手貼上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