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年 作品

85、喜嫁喪哭(16)

    燕時洵是知道家子墳村重男輕女這件事的。

    不論是早餐店老闆楊光的敘述, 還是隔壁嘉村對於家子墳村的厭惡,都在說明從幾十年前到現在,家子墳村從來沒有改過這個問題。

    這個村子不僅因為四面環山而地理上閉塞, 更因為過於傳統的思想而在心理上閉塞,幾十年如一日, 不曾改變。

    但是當綜藝咖和燕時洵說起他們在村裡遇到的每一個人, 都對白霜持有不好的態度時,還是讓燕時洵微微驚了一下。

    路上遇到的幾乎要衝過來的村民,隨意辱罵陌生年輕女孩的老人……他們隨意的做出這種事情,是因為在他們的認知中,他們對女孩的管教是再正常不過的。並且理直氣壯的認為,女孩不會進行反抗,就應該乖乖聽話。

    燕時洵所能想到的,已經不再僅是重男輕女, 而是更嚴重的——宗族父權。

    楊土也說過,在楊氏十幾個村子裡, 只有嘉村是捨棄了過去傳統的宗族制度, 而是積極和外面對接, 有了村支書和村委會, 村裡的大小事宜, 都遵守法規來。

    但是那些楊氏宗族的人們,有他們自己的規矩, 並不屑於外面的法規。

    這樣的壓迫之下,楊花和楊朵,就是燕時洵已經看到了的犧牲品。

    楊花被楊光帶走,逃離了家子墳村。那,楊朵呢?

    在綜藝咖講述的時候, 燕時洵慢慢陷入了沉思當中,唇邊剛剛的笑意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他的俊容上失去了笑容後,被笑容柔和了的面容,重新顯露了那份鋒利和不羈。

    白霜顫了顫,覺得燕時洵的目光明明很平和,但在這一刻,卻讓她有種喘不過來氣的畏懼感。

    “燕哥,沒事啦。”白霜努力的扯出一個笑容,開朗道:“我已經想通了,那些都影響不了我了,他們說就讓他們說吧,我知道自己沒問題就好。”

    燕時洵的思維被白霜拉了回來,原本發散的目光落在白霜身上,足有幾秒鐘後,才道:“如果你不想再遇到村子裡的人,可以留在這裡。”

    白霜怔了一下,隨即才反應過來燕時洵是在照顧她的情緒,告訴她可以不用再和其他人一起出門尋找食材。

    一股暖流從心中升起,白霜忽然間就什麼都不害怕了。

    “放心,我沒事的。”白霜揚起手臂,做了一個大力士的經典造型,俏皮道:“有燕哥在,有大家在,我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餐桌上的人都被白霜逗笑了,剛剛因為綜藝咖的講述而冷下來的氛圍,重新歡樂輕快了起來。

    同樣被逗笑了的楊雲笑著笑著,眼角就有淚花沾溼了臉龐。

    他看著白霜,複雜的目光中有羨慕和感慨的情緒閃過。

    楊土也終於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向周圍的嘉賓們問起了外面城市裡女孩們的生活,和長輩對待家裡女孩的態度。

    因為嘉村臨近公路,所以從小到大親眼見證了嘉村在對接外界的時候,一步步發展起來的楊土,對外面的世界有很重的好奇心,並且對自己不懂的事情虛心請教。嘉賓們也都很喜歡這個開朗又質樸的年輕人,有問必答的為楊土解釋疑惑。

    “外面的女孩也可以不結婚,不生孩子嗎?”楊土有些驚奇:“我本來還覺得城市裡肯定比我們這開放,女孩結婚後要是生不出來男孩,也不用害怕。沒想到外面遠遠比我想的還要先進啊。”

    餐桌上的氣氛忽然就梗住了。

    楊土眨了眨眼,有些無措:“我說錯什麼了嗎?”

    但已經見過村子裡的人對待女性態度之後,嘉賓們再聽楊土的話,不免會多想一些。

    “……為什麼會害怕?”安南原張開嘴的時候,覺得自己連喉嚨都是乾澀的。像是不想問出這個問題,怕得到一個自己承受不了的回答。

    而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楊雲,給出了答案:“因為不想死。”

    此語一出,四座皆驚。

    尤其是知道楊花楊朵兩姐妹當年遭遇悽慘事情的起因的燕時洵,更是用探究的眼神打量著楊雲。

    楊雲卻是痴痴笑笑,臉上半是笑意半是怒容,眼裡還帶著淚水,看起來瘋癲又詭異。

    ……

    這頓午飯雖然豐盛,卻吃得嘉賓們頗有些食不下咽,只是還顧慮著怕晚上找不到吃食,所以才勉強著自己下嚥。等吃飽之後,就匆匆找了藉口離開了餐桌。

    不知道為什麼,剛剛嘉賓們關於女性的話題刺激到了楊雲,讓他看起來有些不大對勁。楊土倒像是知道什麼內情,只是向眾人道了個歉,說楊雲可能是太累了,接下來他代替楊雲來招呼大家,就帶著楊雲去了後院的房間躺著了。

    只有剩下的嘉賓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沒事,雖然是突發事件,但是影響不大。”張無病沒放在心上,而是一心兩用,一邊看著導演組的人在那裡搗鼓直播設備,一邊道:“老闆應該是太累了吧,別放在心上,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

    燕時洵也注意到了角落裡導演組不正常的忙碌,皺了下眉,邁開長腿走了過來。

    “怎麼了,出了什麼問題嗎?”

    張無病撓了撓頭:“倒也沒什麼,就是直播設備出了一點故障。”

    副導演從檢查到一半的設備下面鑽出來,向站在旁邊的燕時洵指了指那塊用來讓導演看效果的小鏡頭,道:“燕先生,從翻過山之後直播信號就一直在減弱,增幅平衡器一直調到了最大數值才勉強穩定住,但有個鏡頭又壞了。好在不是面對觀眾的,而且也和視頻平臺溝通過了,取得了那邊的技術支持,應該能撐過這期的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