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年 作品

68、夜雨野寺(30)

    燕時洵斜眼看了下屏幕,挑了挑眉:“因為我有精神分裂症,就喜歡幻想我旁邊站個人,我在和他說話。”

    水來土掩,兵來將擋。

    死心吧,他是不會承認有鬼的。

    […………]

    彈幕一時之間陷入了安靜。

    很多屏幕前的粉絲們都感覺,自己碎過一次的世界觀剛重組了起來,接受了有鬼的事實,這次又重新被打碎重組了。

    一時之間,不少人陷入了恍惚,懷疑人生。

    而燕時洵滿意的點了點頭,伸出修長的手臂向主屏設備,就準備將主屏鏡頭移走,轉交給那邊的官方輿論小組的人員。

    “不要迷信神神鬼鬼,那都是人扮的,面上的鬼其實是心裡的鬼。好孩子要相信科學,乖。”

    燕時洵帶著笑意的聲音低沉而磁性,帶著被陽光曬得昏昏欲睡的慵懶感,通過電子設備傳到粉絲們耳邊,讓不少人都被這樣帶著成熟魅力的聲音搞得臉熱。

    不管粉絲們再怎麼哀嚎著讓燕時洵多播一會,任務完成的燕時洵都無動於衷,只想下班。

    他修長的手掌逐漸靠近主屏鏡頭,高清鏡頭下,那雙帶著幾道血色擦傷和常年抓握武器磨出的一層薄繭的手,手指修長而形狀好看,讓不少手控看著鏡頭下被無限放大仍舊無可挑剔的手掌,開始激動吶喊著瘋狂截屏。

    下一刻,鏡頭就被拋了出去,在劃過一道曲線後,完美落進一旁的官方輿論小組發言人的手裡。

    輿論發言人:“???”

    觀眾們:[!!!]

    燕哥,你還說你不會武功!這可不是扔垃圾到垃圾桶的準確度好嗎,屬實是藝高人膽大了。

    輿論發言人自以為隱蔽的瞅了那邊依舊懶洋洋半躺著的燕時洵好幾眼,才勉強穩定下心神,掛上笑容接過主屏直播答疑的工作。

    只是她的心臟還是抖了抖:就算我想要相信科學……燕先生您倒是收斂著點啊,裝裝普通人的樣子也好啊,別光嘴上說!您這樣,誰能相信您只是個普通人?

    在鏡頭被移走之後,燕時洵微微仰頭向上看去,唇邊扯開懶洋洋的笑意,看著提不起精神的懶散模樣。

    “你跑來我這幹什麼?張無病在那邊蹲著呢,你一個導演助理,不去看看?導演助理該做的事,你可全程都沒做過啊。”

    鄴澧低垂下頭,長髮從挺括的肩膀上滑落,柔順微卷的墨髮隨之垂到燕時洵的面前,微風一吹便從他的面容上掃過,讓他有些癢。

    “怎麼沒做,助理不就是要做被輔助的人平時需要做的事情嗎。張無病平時需要做的就是和你在一起,我自認為幫他完成得很好。”

    鄴澧笑著問道:“既然陽光刺眼,為什麼不進車裡去睡?你昨晚沒怎麼睡過吧,補一覺?你放不下心的話,我可以幫你看著,不會讓人接近你。”

    燕時洵側首瞥了眼那邊哭喪著臉的張無病,覺得這小傻子要是聽到自己招來的助理說這樣的話,怕不是當場要哭出來。

    老闆平常做的還有花錢這一項呢,招個工作助理來也花老闆的錢,住老闆的房?

    “不用了,還有很多事需要處理,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再說吧。”

    燕時洵最後像是不捨得一樣在還算柔軟的沙發裡蹭了蹭,才慢悠悠的從沙發上起身,馬丁靴重新踩在地面上。

    一夜沒睡後身體生理性的疲倦加上一場惡戰後體力的耗盡,讓燕時洵在沙發上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放鬆,之前面對男人時的警惕也不自覺放鬆了下來。

    燕時洵像是剛睡醒那樣,半眯著眼在失去了男人遮擋陽光的陰影后重新被太陽曬得睜不開眼,以往銳利不可冒犯的俊美容顏上帶著悠閒的放鬆,半睜半閉的眼眸也顯得有種慵懶的極致美感。

    他抬手撩了撩剛剛被蹭得凌亂的髮絲,長腿支在地面上,馬丁靴上沾著的血液還在無聲訴說著之前戰鬥的激烈。

    他就像是在陽光下抻著肌肉伸著懶腰的貓科動物,爆發力十足的肌肉都在慵懶下放鬆了下來,變成軟乎乎的柔軟手感。於陽光下不自知的,盡情展露自己的美麗和力量野性的美感。

    鄴澧的表情微怔,搭在沙發上的手指不自覺的蜷了蜷,被燕時洵此時慵懶得像是貓科動物的姿態勾得心癢癢,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摸一把燕時洵散落在脖頸上的髮絲。

    但他很快就憑著強大的意志力制止住了自己的行為,剛伸出去的手掌又落了回來。

    不可以。

    燕時洵對他還太過戒備,貿然而動只會加劇燕時洵的警惕,那樣他就無法光明正大的站在燕時洵的身邊觀察他注視他。

    要等。

    等燕時洵慢慢習慣他的存在,慢慢信任他……

    “燕哥。”

    看到走過來的燕時洵,剛被官方的人問到眼睛轉圈圈的張無病,頓時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湊了過來,鬆了一口氣像是有燕時洵在他就放下了心。

    “嗚嗚嗚燕哥,我的節目差點就沒了,太可怕了。”張無病眼裡還含著一泡淚水,要哭又因為要顧慮著在官方人員面前的形象,而強忍著沒有掉下來。

    “你之前在電話裡可是自己說的,以後都不把眼淚抹在我衣服上。”燕時洵挑了挑眉,在張無病張開雙臂衝他撲來時,謹慎的抬手擋住了他的來勢,不讓他那張小髒臉靠近自己。

    開玩笑,他在地下神殿裡的時候都快要被那老鼠噁心死了,上來就生怕沾到什麼病毒,趕緊用五雷咒把衣服燒了個乾淨,換上了乾淨的換洗衣物。要是再被張大病這個傻子弄髒了,他就只能暫時忍著髒衣服了。

    他拒絕,並不想穿著髒衣服過市。

    燕時洵冷漠臉。

    而之前目睹了燕時洵用五雷咒燒衣服全過程的宋道長,一臉欲言又止的吐槽欲。

    ——燕師弟這殺雞用牛刀的習慣是怎麼回事?尋常道士想學都學不會的五雷咒,明明是殺鬼驅邪的利器,現在卻只被燕師弟當做打火機用……要是被那些學也學不會的道士看到這一幕,怕不是要被氣死。

    張無病看出燕時洵的嫌棄,也不好意思的接過燕時洵扔來的手帕,胡亂擦著臉。

    因為他昨天進的村子已經荒廢了太久,到處都掛著蜘蛛網和灰塵,又是在黑暗中倉皇逃命的,鑽進去太多小角落也在無意間蹭過太多地方了,所以臉上全是黑灰。再被眼淚一哭,雨水一澆,灰塵全混合成了黑泥,又因為之前隨意的擦了臉而變成了一道道的,像只鑽進煤堆的花臉小狗。

    金毛犬燦爛笑:我鬼混回來了!

    因為女演員柔柔被找到的時候,手掌幾乎被她自己啃成了白骨,嘴裡還咀嚼著肉絲的模樣看起來太過駭人,把官方的人嚇得一大跳,趕緊把她交給海雲觀的道長,看過後才確定她是被邪氣入了體又受了邪物蠱惑,所以才會這樣一幅呆愣愣神志不清的模樣。

    在將柔柔交給道長驅了邪鎮了安神符後,乍然昏睡過去的柔柔被交給了醫療隊進行包紮和治療。

    趁著這個空檔,官方的人也找張無病進行了談話。

    畢竟連著兩次出了這種事,雖然從嘉賓們的口述和鏡頭裡的畫面可以確定,柔柔和安東尼本就是因為被他們自己的貪慾矇蔽了眼睛,想要求得更多卻害了自己。但是張無病身為節目責任人,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而且一檔足有數百萬訂閱的節目頻繁的出現這種事,對輿論也是一種影響。

    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但官方還是出於懷疑張無病是故意所為、擾亂輿論壞境的目的,對張無病進行了幾輪正反詢問,把張無病問得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同樣旁聽的老道長看了張無病好幾眼,疑惑的問了他的八字和出聲方位,當場四柱八字起了張無病的命盤,然後和旁邊幾位道長一起看著這命盤瞪大了眼睛。

    “我就說,燕時洵這樣的惡鬼入骨相怎麼會招鬼,應該是鬼怕他才是。原來這兩次節目遇鬼,都是因為你這孩子啊。”

    老道長嘖嘖稱奇:“你這命裡,全是鬼啊,八字也太輕了。”

    因為之前就總是招髒東西,家裡長輩沒少找寺廟道觀的大師們求助,再加上燕時洵和海雲觀有關係,連帶著張無病最近也總是接觸海雲觀道長們的緣故,張無病對於這位仙風道骨鶴髮童顏的老道長的地位和實力,還算是有所瞭解。

    此時聽到連海雲觀現存最老一輩的得道高功道長都這樣說,張無病不由得呆滯在了當場,許久才勉強憋著湧出來的淚花,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強撐著自己身為導演的“尊嚴”。

    “欸你這孩子,別哭啊。”

    老道長一看把燕時洵的朋友惹哭了,趕緊用手指點了點那張臨時潦草畫出來的命盤,難得安慰誰的哄道:“雖然你命裡有鬼,但是你命裡貴人也多啊。而且你還本來應該在二十歲那年應一次死劫,不也因為遇到了貴人挺過來了?死你都過了,還怕鬼嗎。”

    這話的隱藏意思,就是這輩子都別想擺脫鬼了。

    宋一道長面色複雜的看著張無病,覺得自家師父這話說得,導演看起來下一刻就要哭了啊。

    而且,這個命盤哪是命裡有鬼啊……這是命裡全是鬼,都能湊一個城了。

    果然,聽了這話的張無病明顯並沒有被安慰到,而是看起來更傷心了,眼淚汪汪的像是傷心的狗子,連尾巴都垂了下來。

    就連最開始嚴肅調查的官方負責人,看向張無病的眼神都帶上了同情。

    他負責處理相關事情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命格的人……一般有這種命格的人都來不及活到長大,自然少見。看來李道長說的沒錯,這個名叫張無病的導演,雖然命裡有鬼,但也有貴人,要不然也不能安穩長到現在。

    這樣看來,張無病應該不是故意為之的,畢竟他看起來都快要被鬼嚇死了,而且也沒有動機這麼做。要是真的故意去找鬼,別人可能是有壞心或是為了刺激,張無病這麼做就是真的在找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