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年 作品

112、喜嫁喪哭(43)

    金色的光芒以燕時洵為中心, 迅速向周圍席捲開來,耀眼不可直視,以不可阻擋之勢將血月和黑夜吞噬, 整個死寂的家子墳村都被這光芒照亮。

    那些死屍茫然抬頭,用空洞的眼珠看著那仿若太陽一般的光亮。然後下一刻, 在光芒觸碰他們的一瞬間, 腐爛的死屍在其中化為齏粉。

    掀開棺木出現的嫁衣打扮女性屍骨, 感受到了從燕時洵身上傳來的強大威脅, 立刻轉身欲跑。

    然而光芒堅定的推進,將它所行路上的一切都摧毀殆盡,村屋破碎, 大地翻湧, 那些女性屍骨剛跑了沒幾步,就被追趕上來的光芒吞噬, 連一聲哀嚎都沒有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整個被月亮山山脈環繞的極陰重地,都被這團金光點亮, 如同金烏墜地, 猛然炸開。

    大地在顫抖, 厲鬼嚎哭卻在下一刻泯滅。

    而在無人所見之地,那光芒的最中央, 鄴澧從後面以極親近之姿環著燕時洵勁瘦卻鮮血淋漓的腰身, 他微微垂首, 冰冷的面頰貼近燕時洵的頸窩, 修長的手臂緊貼著燕時洵的手臂伸出, 沒有溫度的手掌與燕時洵沾滿血液的手掌十指相扣,冰冷乾燥的手心裡也染上了燕時洵的血液,彷彿因此也沾染了人類的溫度。

    “燕時洵, 你最終做出的判斷,是陰神不當存在於人間嗎?”

    在燕時洵看不到的角度,鄴澧一向冷漠的眼眸此時如同被點燃了一團火,映出了眼前人在光芒中修長的身影,光芒搖曳,而整個視野之中,唯有眼前人。

    鄴澧的聲音磁性而沙啞,像是壓抑著令他顫粟的興奮:“不認同陰神,卻又沒有殺死此地所有鬼魂。你為江嫣然找到她與人間最後的聯繫,接下楊雲的執念,卻沒有心軟放過楊朵,你認為楊朵有她的罪孽。時洵啊……”

    “即便是審判善惡的酆都在此,所做也不過如此了。人間的驅鬼者,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如此……令我驚訝。”

    輕柔微涼的氣息落在耳後,燕時洵皺了皺眉,想要拉開與鄴澧的距離,卻又被對方山嶽一樣微絲不動的手臂牢牢的禁錮在懷中。

    鄴澧比他高一些,體格也比他更結實偉岸些,恰好將他不留一絲縫隙的抱了個滿懷,彷彿天生如此。

    燕時洵試了幾次,但身軀上傷口的疼痛卻隨著他使用力量的加強,而越發鮮明起來,顫抖的肌肉幾乎不剩多少力氣,自然無法掙開鄴澧的懷抱。

    而他能夠感覺到,在自己的符咒生效後,不是記憶中令他熟悉的神明力量,而是一股更加陰冷的卻更威嚴的力量灌入了他的身體,沿著他的經脈遊走,隨著他的意志而自由施放,沒有任何限制與滯澀。

    彷彿那不是按照符咒的內容效果所驅使的力量,而是另一位鬼神將權柄交到了他手中,任由驅使與索取。

    那股陰冷卻純粹的氣息,與鄴澧帶給他的感受別無二致。

    “鄴澧。”

    燕時洵微微側首,眼眸的餘光瞥向自己身後高大的男人,卻被對方滑落下來的墨色長髮拂過臉頰,透過發絲投下的道道陰影,他看到鄴澧俊美鋒利的容顏上沒有半分惡意,卻像是收藏家看到了世間絕頂的寶石一般,充滿了驚訝與喜愛,珍視到極致,唯恐世人傷其分毫。

    即便他原本對這個自稱“鄴澧”的男人多有懷疑,但是見識過諸多三教九流,眼力不俗的燕時洵,還是不得不承認,鄴澧對他並沒有任何惡意。

    於是,他原本嚴厲質問的話語頓了頓,只聲音平靜的詢問:“你究竟是誰?”

    “我知道你絕非張無病招來的導演助理,但我本懷疑你是某個與先師有因果的埋名之人,畢竟你之前所表現出來的力量,已經遠超這個時代的普遍認知。”

    燕時洵與那雙狹長帶笑的眼眸對視,語氣認真的道:“不過現在來看,我甚至開始懷疑,你是否還是人的身份。”

    鄴澧輕笑,因為燕時洵側首的緣故,兩人的臉頰捱得極為親近,甚至能夠看清對方眼中最細微的情緒,說話間所帶出來的熱氣都會落在彼此的肌膚上。

    氣息交融,眼神相對,彷彿天地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隔在他們之間。

    “我與你師父沒有因果。”

    “我只想與你,結下因果。”

    鄴澧在燕時洵的耳邊啞著嗓子,輕聲道:“至於我到底是誰……那要看你,如何定位我的角色。只要你想,我可以是任何人。”

    就像是一根羽毛掃過耳廓,帶來細密的癢感。

    燕時洵從來沒有與誰靠得這樣近過,他不由得側首,想要遠離鄴澧,卻被鄴澧更靠近了一步。

    “燕時洵,你總與生人結下陰陽契,天地會成為契約的見證者。不如,我們也來結下陰陽契。”

    鄴澧笑著,語氣輕柔帶著蠱惑般的力量:“或許我是窮兇極惡之人,或許我會威脅其他人的生命,你可以肆意猜測我的身份,評估並警惕我所帶來的威脅。那麼,燕時洵,你會視而不見嗎?”

    “讓我與你一道同行,而相對應的,你可以隨意探索我的真相,瞭解我的一切。”

    “如何?”

    燕時洵頓了頓,猶豫了一下。

    鄴澧的提議確實充滿了誘惑力,這也是他所想到的方法之一,尚未顯露端倪的

    危險,當然要放在身邊看守,才能在其真正要犯下惡因時予以制止。而鄴澧自己能夠提出來,更是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