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年 作品

98、喜嫁喪哭(29)

    不過好在他還算是有眼力見,在看到燕時洵如此警惕的模樣,沒有貿然發出過大的聲音。而是輕手輕腳的摸到燕時洵旁邊,壓低了聲音,用氣音向燕時洵詢問著。

    燕時洵卻只是豎起一根修長的手指抵在唇前,示意楊土不要說話,不要發出任何動靜,只需要安靜的看著就行。

    木板的縫隙之外,那些從農家樂裡追出來的死屍骸骨,因為僵硬的關節導致的行動遲緩,使得它們遠比燕時洵落後了好一會兒。

    突然失去了目標,讓它們茫然的停留在農家樂的院門口,沒有目的來回走動。

    後面追上來的骸骨被前面停下來的骸骨擋住了路,於是聚集在一處,骨骼的摩擦聲重疊放大。

    引起了月亮溪邊村民們的注意。

    那些前一刻還提著紅燈籠的村民們,從最前頭領路的一個開始,一個接一個的停下了腳步,剛剛那些喜慶的歡笑聲也都戛然而止。

    本來還被他們歡笑的聲音打破了安靜的月亮溪,重新歸為死寂。只有死屍骸骨之間相撞的摩擦聲,在這種安靜之下彷彿被擴大了很多倍,極為顯眼。

    那些在原地站定的村民們,像是上好了發條的齒輪一樣,整齊劃一的一卡一卡的緩緩扭過頭來,那對映照不出任何光亮的眼珠,用死氣沉沉的視線直直的向農家樂的門口看去。

    直到此時,那些反應遲鈍的骸骨好像才發現村民們的存在。紅燈籠的光芒傾瀉在地,也將骸骨照映其中,將它們本來慘白的骨骼染成了一片血紅色。

    彷彿那些早就腐爛掉的血肉,又重新長回到了骸骨的骨架上,血液潑地。

    在村民們僵硬看過來的視線下,骸骨彷彿才反

    應過來什麼,立刻轉身想要往農家樂裡跑。

    但是,後面的骸骨堵得密密麻麻,完全沒有路可以給前面的骸骨通行。於是前後兩部分骸骨面對面相撞到了一起,前一刻還是“同伴”,這一刻就是想要掃清的路障。

    甚至不少骸骨因為碰撞得太激烈,連身上本就脆弱的骨骼都被對方撞碎,掉在地面上又絆倒了其他的骸骨。

    原本殺氣騰騰衝出來的死屍骸骨,忽然之間便變成了一片混亂。

    而原本沿著月亮溪停下腳步的村民們,則由最前面的領隊起頭,重新動作了起來,緩緩從溪邊走向農家樂。

    最前面領頭的村民是個中年男人,只是他看上去卻不像是常年在農田裡勞動的人那樣,膚色發黃發黑。

    他的臉色極白,近乎於紙,眼珠卻極黑,沒有眼白,整個眼眶裡都是濃郁的黑色,就像是畫在白紙上的墨水。

    領頭的村民手裡拿的也不是其他村民提著的紅燈籠,而是拎著一面繫著紅綢布的鑼,上面卻同樣貼著大大的“囍”字。

    紅紙黑字,筆畫起承轉合之間銳利如鉤。

    那村民重重的一敲鑼,頓時一聲鑼聲震得人彷彿連魂魄都聽到了,尖銳又極具穿透力。

    那聲音直往腦仁裡面鑽,聽得人直皺眉,楊土難受得趕緊捂住耳朵。

    燕時洵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還站在釘死的窗戶後面,一動不動的緊盯著那拼命想要逃竄,和另一邊隨著鑼聲跟著領頭人往農家樂方向拐去腳步的村民們。

    “村有喜事,送女嫁神,何人喧囂,擾亂神祭——!”

    那領頭的村民一張口,聲音尖利又把音調拖得極長,在這樣空曠安靜的山間迴盪,變成了一片安靜中唯一的聲音。

    骸骨像是想要說話,但是它們的血肉早已腐爛殆盡,就算它們拼命張開牙頜骨,也只有幾隻細長黃白的蛆蟲從裡面探出頭來蠕動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