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碧悠然 作品

67、繼母婆婆(完)

    幾人正說著話, 嚴松雨忽然發覺身後不對,回頭就對上了燕娘陰沉沉的目光。

    背後說人被抓個現行,嚴松雨有一瞬間的不自在, 勉強扯出一抹笑:“燕娘醒了, 餓不餓?剛才我沒叫你, 廚房裡特意給你燉了湯, 你要是想喝,我去給你端。”

    燕娘關上窗,自己去了廚房。

    長輩好心好意燉湯, 燕娘不說道謝了,連句話都沒有, 落在父子倆眼中,都覺得她不夠尊重。

    葛廣平沉下了臉,葛根也開始認為, 這個兒媳不太靠得住。

    “廣平,既然滿月了,你就把她們娘倆都帶去鋪子裡, 省得你整天來回跑。”

    眼不見心不煩嘛。

    葛廣平心頭髮苦,那孩子動不動就喘不過來氣, 每日還得喝點藥汁, 他得管著鋪子裡的事兒, 根本騰不出手來。燕娘一個人帶孩子, 別說幫忙了,怕是隻有添亂的份。

    再說, 孩子太軟太小,又是個病孩子。他們夫妻倆都不太敢碰,單獨養孩子就更不敢了。

    “爹, 我還是喜歡住在家裡。”

    “老子不喜歡。”葛根發火了: “一整天板著個臉給誰看,老子辛苦養活一家人還錯了不成?”

    這說的是廚房裡的燕娘。

    燕娘也不是個忍氣吞聲的,探出頭來道:“平安是您孫女,又是因為家裡的破事才先天不足,想把我們趕出去,門都沒有。”她看向嚴松雨:“我們走也行,讓娘跟著一起照顧孩子。”

    這家裡還是要有個女人,如果嚴松雨都走了,可就只剩下葛根了,每日回來冷鍋冷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他自然是不願意的。

    嚴松雨聽到燕娘這理所當然的語氣,著實氣得不輕,她是葛廣平的親孃,是需要燕娘敬著的長輩,不是隨意使喚的婆子。現在都是這樣的態度,以後老了更靠不住。她垂下眼眸:“他爹,孩子體弱,就留在家裡吧。”

    葛根冷哼了一聲:“燕娘,沒有人欠你,少做出一副怨天尤人的模樣!”

    語罷,起身拂袖而去。

    最近家裡事多,葛根特別煩,做生意沒有本錢,想著自己年紀大了,頗有幾分鬱郁不得志之感,都說借酒消愁,他常常跑去街上的酒館,一碟花生米,一壺小酒,三兩個人坐在一起胡侃,既高興又耗時間。唯一的缺點……就是認識的同道中人多了之後,他喝的酒越來越多。

    *

    嚴松雨每日做飯洗衣打掃,再除去帶孩子的時間,基本沒有空閒。但時間這玩意兒,只要願意擠,都能擠得出來。她這兩天喜歡去城內的一個小山上,那裡全都是石頭,實在挖不下去,才沒有造房子,怪石嶙峋間長了些野菜,城內不少得空的婦人會跑去挖回來添菜。

    她剛回到葛家,認識的人不多。又因為時間上不方便,常常都是一個人來回。

    於是,家裡的飯桌上多了盤野菜,就連燕孃的湯裡也多了幾分苦味。不過,那野菜算是一味藥材,大夫親口承認過,吃了對身體有益無害。

    所以,苦歸苦,燕娘還是喝了。

    半日後,燕娘發現自己開始上吐下瀉,且渾身無力。她立刻想到了那碗不同往日的湯,捂著肚子從茅房出來,她大吼道:“娘,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嚴松雨一臉驚詫:“這話從何說起?”

    燕娘振振有詞:“我鬧肚子……”

    “可我們一家人都吃了啊,我們都沒事。”嚴松雨苦笑道:“你別什麼事都往我身上推,你要是覺得我給你下毒,別吃我做的東西,也別再讓我給你洗衣。”

    說著,生氣地進了屋中。

    燕娘半信半疑。

    又熬了一個時辰,發現不見轉好,她跑去看了大夫,然後拿回來了兩副藥。

    葛廣平回來,看她一臉土色強撐著熬藥,心疼壞了,忙上前接過:“我來熬,你去歇著。”

    嚴松雨從屋中出來,道:“廣平,非是我不體貼,她實在太欺負人了。”一邊說,還一邊哭。

    葛廣平無奈,強忍著渾身疲憊安撫母親。

    有兒子說好話,嚴松雨很快就被安撫好,還親自接過了熬藥的事。

    燕娘喝了藥,病情不止沒有好轉,反而還愈發嚴重,翌日早上都爬不起來了。葛廣平雖不如以前心疼她,可念在夫妻情分上,還是看不得她受罪,也不急著去外城開門,跑去請了大夫。

    大夫把脈過後,也弄不清燕娘病情加重的緣由,正想重新配藥,床上的燕娘虛弱道:“大夫,能看看藥渣麼?”

    聽到這話,大夫滿臉不悅。

    醫館中抓藥的是專門的藥童,燕娘這話幾乎就是明擺著說是醫館的錯害得她病情加重。

    看到大夫面色不對,燕娘急忙解釋:“我婆婆她沒安好心,或許會往藥中加……”

    嚴松雨悲憤交加:“我好心好意伺候你還錯了嗎?你胡說什麼?”

    燕娘面色慘白,再也兇不起來:“是不是胡說,讓大夫看看藥渣就知道了。”

    “藥渣已經倒了。”嚴松雨氣憤道:“老人說把藥渣倒在路上,讓別人把瘟神帶走,昨天熬完了我就倒了的……誰沒事會把藥渣留著?我看你就是故意想汙衊我……燕娘,你說我什麼都成,但說我害你,這絕不可能。”

    按理來說,婆媳之間無論鬧得多狠,都不至於害人性命。但燕娘就是覺得,她病得這麼重,肯定是嚴松雨下了毒手。

    可藥渣已倒,找不出證據來,燕娘垂下眼眸,冷笑著道:“我親眼看到你把奶氣得吐血,像你這般惡毒的婦人,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

    她說了!

    嚴松雨早就料到燕娘有朝一日會說出真相,也早就做好了死不承認的準備,甚至連說詞都想好了,但真正聽到的這一刻,她的心還是忍不住怦怦直跳,手也抖得停不下來。

    邊上的大夫和藥童一臉詫異,葛廣平半信半疑。

    嚴松雨怒斥:“燕娘,我只以為你在孩子的事上拎不清,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汙衊於我。你實在太沒有良心了,這一個月我是怎麼照顧你的,街坊鄰居都看得到,他們父子更是親眼所見,你就這麼對我?”

    她一臉心灰意冷:“既然這個家容不下我,那我便不留了。”臨走之前,還不忘拜託大夫好好給她配副藥。

    燕娘大吼:“不要你假好心。”

    葛廣平正在回想祖母臨去前的那些事,被這一句驚醒,好像想起無論祖母是如何死的,都不宜暴露在外人面前。急忙訓斥:“燕娘,你真的是越來越瘋,什麼話都敢說了。”

    說著,跑去拽住母親,一邊還不忘對大夫解釋:“她生了孩子後憂慮過重,脾氣也大,說話不過腦,這些都是氣話,您別見怪。”

    送大夫離開時,還多給了拜託他們別亂說。

    鋪子裡生意不好,孩子天天要喝藥。如今又多了一個病人,葛廣平手頭的那點銀子花得精光,眼瞅著連買菜都不夠了。

    葛根喝得醉醺醺回來,剛好被熬藥的葛廣平撞見……燕娘口口聲聲說婆婆要害她,還揚言再不碰她做的東西,也不讓她熬藥。

    葛廣平好說歹說都沒用,燕娘歇斯底里,他怕把人給逼急了,只能親自熬。

    看到父親在門口和酒友道別,跌跌撞撞進門,葛廣平忍不住道:“爹,家裡銀子不多,得省著點花。你能不能別去喝酒了?”

    鋪子裡忙不過來,一開始他不想讓父親插手,可最近累得他心力交瘁,還是想讓父親酒醒後去幫幫忙。

    葛根剛走兩步就聽到這話,想到外面的酒友還未走遠,如果這話被酒友聽了去……想想就丟人。

    頓時惱羞成怒:“腦子辛苦了半輩子,兒子都當爹了,連口酒都不能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