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潔滴小龍 作品

第577章 南侯風華(2)

    京畿之地其他城池,燕人經過時,為何都不見烽火燃起?

    燕人馬蹄再快,

    他們能輕易超過看見燕人而逃難的百姓,

    卻不可能快得過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選用最好的戰馬,以犧牲馬匹使用壽命為代價,追求最快的速度將重要軍情傳遞過來。

    因為人數少,規模小,往往三騎為一隊。

    而燕軍既然是大軍出動,速度再快,也快不過八百里加急傳訊的。

    而且,各家在外圍,都有生意,甚至有的,還有分宗,亦或者是在外為官的,都可以遣親信以最快的速度將情況告知京裡。有些家的人,還專門豢養著最擅身形功法的高手,專門用作這種生死消息間的傳遞。

    雖然大貴族們都有自己的封地,但大貴族的核心子弟,其實都在郢都為官,真正的權力圈子,還是在京城。

    但,

    沒有,

    都沒有。

    景氏沒收到就罷了,還能說是意外;

    昭氏也沒收到?

    景氏昭氏沒收到,好,那其他家貴族,都沒收到提前預警的消息?

    昭越林一拳砸在了身後的這一層石碑上,

    石碑上是一名楚地先賢的手跡,但在此時,卻顧不得去憐惜破壞不破壞了。

    擱在平時,景明軒見到這般暴殄天物,必然會心痛得無法呼吸,甚至會不顧自身手無縛雞之力而上來和昭越林拼命。

    但現在,他無暇顧及先人了,因為可能自己也快變成先人了。

    昭越林的眼睛開始泛紅:

    “市井百姓,黔首平民,他們聞不到風聲,也屬於正常;咱們家裡,也聽不到風聲,成!

    鳳巢內衛,

    難道也變成聾子或者瞎子了?

    他燕人大軍都已經打到咱們京城之外了,大家才後知後覺,你不覺得這未免過於荒謬了麼?

    外敵入侵至社稷宗廟前,

    我們得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見才知道,

    這叫,

    什麼事兒,

    這到底叫什麼事兒!

    滑天下之大稽,

    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景明軒臉色煞白,這種煞白,比之先前看見城外忽然出現的燕軍更多出了一分絕望。

    “越林兄,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有人,隔絕了咱們的耳目。”昭越林又道,“這一點,燕人,做不到的。”

    燕人做不到,

    誰能做到?

    只有……

    景明軒的目光,馬上挪轉向了城內,那處巍峨金瓦之地。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會…………”

    只有天子,

    只有那個人,

    只有那位手下的鳳巢內衛,

    才能做到將京內大貴族的眼,完全遮蔽。

    悄無聲息間,

    隔絕內外。

    而這,一般是大臣對皇帝用的法子,讓皇子困於“囚籠”之中,成為只知道祭祀時才用一用的陳設。

    乾國文官們的所謂致君堯舜,說白了,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但這一次,

    在大楚,

    卻是“皇帝”,用這種方式,欺瞞了他的臣子們。

    “王上……王上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景明軒整個人已經懵了,一種叫做信念的東西,正在快速地坍塌著,摧毀著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昭越林氣極反笑,

    道;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你去叩宮闕,去問王上啊,你去問啊。”

    昭越林忽然大口喘著氣,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

    一邊喘氣一邊又笑又哭道:

    “如果,王上還在的話。”

    ………

    “阿姊,我們這是去哪裡啊,我今日可是和丁家和劉家的那倆小子約好了一起出門踏秋的。”

    “孃親,咱們這是去哪裡啊?是去找阿爹麼?囝囝想阿爹了。”

    “笨妹妹,阿爹在北面,我們是在往南哩。”

    “都給老孃閉嘴!”

    一向和顏悅色的年夫人,在此時以一種極為森嚴的目光掃了下來,再伴隨著她先前的呵斥,一下子使得馬車內一大倆小全都噤聲。

    年夫人伸手,掀開馬車車簾,外頭,是一眾禁軍護衛,正在護送著他們一家老小,向南。

    她不敢問是去南方哪裡,

    她丈夫出征前,只是說過,如果哪天宮裡來人,喊他們出京,她就必須馬上帶著家人出京。

    她相信自己的丈夫,

    從當初自己是王府的婢女他只是個奴才,

    他偷喝了“王爺”待客的剩酒,醉醺醺的鼓起膽子抓著她的手,說他以後不會只做一個奴才,讓她跟著他,給她請誥命那天起。

    她就一直相信著那個男人,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而在另一處地方,

    山水清秀,

    一張石桌兩側,

    一身穿紫色蟒袍的男子和一嶙峋老者正在下棋。

    自這處山坡位置,向下望去,可以看見甲士林立,軍帳,綿延無邊。

    孟壽一子落下,

    緩緩道:

    “王上,值得麼?”

    攝政王答道:

    “以千秋來算,沒有什麼值得不值得的說法。”

    孟壽又問道:

    “王上,後悔麼?”

    攝政王落下一子,

    淡然道;

    “落子……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