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 作品

第八百七十五章 圍殺

周老刀盤坐在堆成小山的獸皮頂部,乾瘦的身軀隨著‘嘎吱嘎吱’的車軸摩擦聲,左左右右的扭動著。腦袋上的斗笠,前幾日和一頭牙獸拼命的時候,被破了幾個大窟窿,寒雨透過窟窿,打在了他坑坑窪窪的麵皮上,讓他看起來越發陰鷙了幾分。

  嘴裡叼著一條烤得半生不熟的肉乾,周老刀把玩著兩枚‘帝錢’。

  這是兩枚‘金帝錢’,且是兩枚‘小錢’,只有一寸方圓,綠豆般厚,金燦燦,沉甸甸,手感頗有一些分量。天圓地方的帝錢正面,是‘太初’二字,背面則是浮雕了風雲雷霆紋路,內有一座若隱若現的天宮虛影。

  帝錢的做工,自然是極精美的。

  帝錢的功用,自然是極驚人的。

  在無上太初天,正經人,是沒辦法修煉的——哪怕將傳說中的太古證帝的無上道典放在面前,哪怕你有凌駕大帝之上的資質,有蓋世無雙的悟性……你也無法修煉。

  你別想參悟一絲半點的大道道韻。

  你別想吸納一滴一毫的天地靈機。

  無法感悟道韻,道行就無法提升。

  無法吸收靈機,法力就無法增強。

  道行、法力都無法增長,你還修個鬼啊修?

  唯有帝錢,每一枚帝錢,都是無上太初天至高天庭鑄造、發行,通行天下。帝錢內,有道韻,有靈機,手持帝錢,就能感悟大道,就能吸納靈機,就能提升修為。

  只是,帝錢內蘊的道韻極其有限,靈機非常微薄。

  這兩枚金帝錢,內蘊一絲微弱的後天金行道韻,更蘊藏了一絲後天辛金靈機,這也是周老刀身上最後兩枚帝錢,他是萬萬不敢拿來修煉的。

  在野外行走,有兩枚帝錢傍身,這就是兩條命!

  兩個月前,周老刀帶領的這支小小的狩獵遊商隊,在途經荒山時,遇到了一支流蕩的馬賊。周老刀帶著兄弟們與其大戰一場,馬賊固然是被斬盡殺絕,他自己胸膛上也吃了三個透明窟窿。

  那一次,他就是耗費了一枚帝錢,吸乾了其中靈機,化為磅礴生機,修復了傷口,保住了一條老命。

  這帝錢啊!

  “屎難吃,錢難掙……”周老刀陰沉著臉,看了看屁股下這一大堆獸皮——這荒郊野地的遇到大雨,遭了溼氣,這獸皮的價錢嘛,免不得又要被那群黑心黑肝黑骨髓、生個娃娃沒屁眼的坐商老闆狠狠的壓一壓價。

  似乎看到了一枚枚金燦燦的帝錢長了翅膀從自己口袋中飛走,周老刀忍不住狠狠吐了口吐沫,嘶聲道:“這吃屎,可比掙錢容易多了!”

  咬著牙,摸了摸胸口還在隱隱作痛的傷口。

  他只捨得耗費了一枚帝錢救命,三個透明的傷口傷及內腑,傷勢並沒有痊癒。被這寒雨中的小風‘嗖嗖’的一吹,傷口痛得眼前隱隱發黑……把玩著手中兩枚帝錢,想起家裡正準備奠基修煉的小兒子,以及三個已經準備要嫁人,正愁著籌備嫁妝的閨女,周老刀的心情就越發惡劣了。….“什麼時候,發一筆橫財才好。”周老刀嘶聲道:“也就是老子這張臉難看了些,要不然,老子都想去賣身了!找個富婆,哪怕圓潤些,油膩些,粗魯些,醜陋些……燈一吹,眼一閉,不都一樣一樣的麼?”

  前後幾架馬車上,那些坐在車上的,隨車步行的,還有騎在馬匹上的商隊夥計全都笑了起來。

  他們開始討論,要什麼樣的,被戳瞎了眼、鬼蒙了心的富婆,才會放著那些俊俏、白皙、百依百順的小白臉不找,來找周老刀這等滿臉坑坑窪窪、渾身都是傷疤、開口就是髒話、只會拔刀砍殺的夯貨。

  於是,話題就漫無邊際的發散了開去。

  哪家樓子的姑娘圓,哪家窯子的大姐潤,哪個掩門子的寡婦知情識趣,哪個賣豆腐的大嬸子家的閨女已經開始朝行人拋媚眼了……男人嘛,一群刀口上舔血做買賣,偶爾兼職一些不正經生意的男人湊在一起,除了討論一下男女之間的勾當,你莫非還指望他們吟一首‘疏影橫斜水清淺’出來不成?

  鬨笑聲不斷從小小的隊伍中傳來,雨霧升騰,遠處有一群齜牙咧嘴的小獸朝著這邊張望著……領頭的小獸發出了一聲好似狐狸,又好似胡狼的長嘯,朝著這邊探頭探腦了一陣子,認真衡量了一下自家族群和商隊夥計們之間的實力差距,終於耷拉著尾巴,無奈的轉身離開。

  商隊的兩個斥候夥計送了一口氣,鬆開了緊繃的弓弦,正要說點什麼,一個鼻孔明顯比常人大了三圈的斥候夥計用力的抽了抽鼻子,沉聲道:“刀爺,有血腥味……”

  ‘嗆琅琅’,商隊中,十幾個車伕、百來號夥計,同時拔出了佩刀,明晃晃的刀鋒上光芒閃爍,近三成的車伕、夥計手中長刀上清風繚繞,近兩成的車伕、夥計刀鋒上隱隱有火光閃爍,剩下過半的車伕、夥計,刀鋒上一縷銀色寒芒往來遊走,讓刀鋒變得越發鋒利。

  周老刀抓住了腰間掛著的,那三尺長短,用血色絲線纏繞的獸骨刀柄。

  體內法力一摧,三尺長的刀柄‘嗆琅’一聲鳴叫,噴出了足足有六尺六寸長短,巴掌寬的刀身。其薄如紙的刀身輕輕一揮,在風雨中切開了一條薄薄的縫隙,周老刀縱身而起,雙足重重落地,刀鋒上一抹銀色寒芒噴出三寸長短,雨滴落在刀身上,被銀色寒芒一摧,頓時發出刺耳的‘嗤嗤’聲響,雨滴全都炸成了水汽,一縷縷冉冉飛起。

  周老刀左手握著兩枚帝錢,握拳向前輕輕一揮。

  幾個弓兵夥計麻溜的上弦,搭箭,箭頭鎖定了那大鼻子斥候夥計所指的方向。

  兩名刀手夥計肩並肩,在弓兵夥計的掩護下,雄赳赳、氣昂昂,大踏步的朝著血腥氣飄來的位置哨探了過去。一邊走,一名刀手夥計還在大聲的嚷嚷著:“相好的,別躲了,爺看到你了……嘿,都是道上混的好漢,不要藏頭縮尾的,出來露個臉唄!”….盧仚躺在小樹林裡,聽著刀手夥計的咋呼聲,不由得‘呵呵呵’的笑了起來。

  這等江湖詐唬的話語,聽著真是耳熟。

  嗯,感謝老僧紅塵,這刀兵夥計的話,盧仚聽得明白。

  腦海中又是一片混亂,腦漿子一陣陣的刺痛,盧仚皺起了眉頭——老僧紅塵是誰?為什麼要感激他?嗯,是他教會了自己這外面的夥計所用的語言麼?

  那就,沒問題了。

  不要想,不要深思,這老僧紅塵是誰,遲早會記起來的。

  艱難的咳嗽了幾聲,盧仚看了一眼天龍禪杖。

  三尺長短的小龍往盧仚胸口一趴,化為一條黑金色的龍形紋身纏繞在了盧仚的上半身。盧仚微微提起了聲音,有氣無力的說道:“小僧落難,還請路過的朋友援手一二……小僧脫得大難,定有厚報!”

  雨越發大了。

  周老刀扛著長刀,站在盧仚身邊,低頭看著他。

  有兩個商隊的夥計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一卷軟尺,將盧仚放置平溜了,很認真的測量著他的身高。其他的夥計們,有的在警惕的觀察四周,有人在照料拉車的牲口,其他人則是圍在遠近處,朝著盧仚指指點點。

  “好魁偉的塊頭。嘖嘖,真是罕見的偉丈夫!”

  盧仚在兩儀天的時候,以大法力壓制佛主金身,這才維持身高在尋常人高下,饒是如此,他那時候也有近乎一丈長短。

  此刻他法力絲毫不剩,所有神通秘法全都失靈,身軀已然‘恢復常態’。

  只是,他所處的這一方天地,地理環境、天文氣候等等,和兩儀天迥異,他的身軀受到的壓制力量極大,盧仚甚至都能聽到自己骨節被巨力碾壓,不斷髮出的細微‘嘎吱’聲。

  在如此壓力下,盧仚的身形定然是‘縮水’的。

  饒是如此,他此刻的身軀也有足足兩丈三四尺高下,而周老刀和這些商隊的夥計,他們的體型就顯得‘格外的正常’,高的也不過八九尺,矮的更只是七尺左右,甚至有幾個充當斥候的小夥計,身高只有六尺多點。

  相比周老刀等人,盧仚簡直堪稱‘小型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