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 作品

第七百七十五章 圍獵

    混元羅天教。

    至高混元殿。

    形如稚齡孩童的蜉蝣子靜靜的坐在高高的寶座上,俯瞰著大殿中那些富麗堂皇、仙氣升騰的陳設。巨大的殿堂中空無一人,只有淡淡的仙氣、靈雲往來流動。

    一個內外一百零八層,造型極其複雜的羅盤懸浮在蜉蝣子面前。

    羅盤上,一層層仙光緩緩旋轉,無數信息在羅盤中滾動、推衍,去蕪存菁,一點點推衍出蜉蝣子想要得到的訊息。

    “青囊……莽荒……法海!”

    蜉蝣子低沉的嘟囔了一聲:“都是一群沒用的,原本還以為,來自下界的飛昇弟子,會比這些被寵壞的兩儀天土著弟子中用一些,沒想到,也不過如此。”

    羅盤上一抹閃爍不定的電芒跳動,巨大的反噬之力透過冥冥中的某些因果牽連,朝著蜉蝣子吞噬了過來。蜉蝣子身體表面,一層黯淡的仙光閃爍,他的存在感驟然消失,反噬之力驟然向四周擴散開去,大殿中一切陳設頃刻間化為烏有。

    只是,蜉蝣子雖然坐在寶座上,卻好似完全消泯了一般,這股循著他的氣息追殺而來的反噬之力耗費了三個彈指的時間,沒能鎖定他的存在痕跡,最終不甘心的緩緩消散。

    蜉蝣子的存在感一點點的浮現,好似一頭龐然巨物,緩緩從深海中浮出,漸漸地他的存在感充斥整個大殿,內部空間方圓數萬裡的大殿好似被‘徹底塞滿’,給人一種再也無法容納任何‘外物’的窒息感。

    “奇怪也哉,只是推衍了和法海稍有牽連的人和事,怎生有如此可怕的反噬之力?”蜉蝣子低聲笑道:“總不至於,那小賊禿幾年不見,居然晉升佛陀,和老夫修為相似了罷?”

    輕輕搖頭,蜉蝣子喃喃道:“沒有這樣的道理,絕無這樣的道理……老夫修到道主境,耗費了多少年的苦功?經歷了多少災劫?他區區一個剛飛昇的小賊禿,哪裡有這樣的……”

    嘆了一口氣,蜉蝣子低聲嘟囔:“罷了,罷了,只求青囊不要真個觸怒了他們,不要給老夫招惹麻煩就好。哎,哎,這都叫做什麼事啊?”

    一抹飄忽不定的仙氣冉冉在大殿中浮現。

    蜉蝣子的存在感驟然凹陷,塌縮,被這一縷不起眼的仙氣壓制得瘋狂內斂。他駭然看著那一縷看似‘柔弱’的仙氣,身體下意識的繃緊,猶如彈簧一樣一躍而起,肅然向那一縷仙氣稽首行禮。

    “蜉蝣子,參見前輩……敢問……”

    那一縷仙氣化為一團茫茫光芒冉冉擴散,一名身穿白色長衫,長髮飄落,氣質淡泊自然,手持一支青色玉簫的青年從仙光中顯出了身形。

    他輕輕一擺手,淡然道:“毋庸多禮,來找你,有些事情。”

    蜉蝣子的麵皮驟然一抽,他乾笑道:“弟子法力低微,神通微小,門人弟子也不堪重用,不知……有何事情,是弟子能為前輩效勞的?”

    青年淡然一笑:“果真和你名字一般,蜉蝣,蜉蝣,朝生暮死,所以極惜命,極膽小……只是,我既然找上門來,無論我要你去做什麼,你能拒絕?你敢拒絕?嗯?”

    蜉蝣子額頭一滴冷汗緩緩垂落,他低下頭,畢恭畢敬的說道:“晚輩……能為前輩效力,是晚輩的榮幸……前輩但有所命,晚輩莫敢不從!”

    青年緩緩點頭:“罷了,也不是什麼太艱難的事情。你去鎮魔嶺,鎮字第九城,去找那法海的麻煩。引出他鎮獄一脈的幾個小賊禿,引入我指定的地點,將他們坑殺……這事情,不難罷?”

    蜉蝣子一臉扭曲的抬頭,雙眼凸起,猶如見鬼一樣看著青年。

    “一炁……前輩……這……”

    蜉蝣子好似被無數天雷屁翻來覆去的劈了三五百年,整個人僵直當場,腦子裡都是一片空白,完全說不出話來。

    盧仚得罪過蜉蝣子!

    這事情,要從盧仚還在下界的時候說起。

    蜉蝣子……他修的‘混元大道’。所謂‘混元’,在兩儀天的道門中,是一個極其寬泛的概念,世間一切‘天地正道’,都可稱之為‘混元’。是以,很多自詡為道門正宗的修士,建立宗門的時候,都喜歡在自家宗門的前面,扣上‘混元’二字!

    在包容天地玄機、囊括宇宙大道的‘混元妙理’中,蜉蝣子主修‘時光’和‘生命’之道。

    一如他的道號‘蜉蝣子’。

    蜉蝣這等生物,朝生暮死,繁衍極快,卻又死得極快。在那生死之間,經歷短短的時光,將生命在極短時間內推演到宛如煙花一樣絢爛的巔峰極致——可有人見過,無數蜉蝣在河面上起舞,在極短時間內‘交配’、‘繁衍’、‘狂舞’,最終‘凋零’的盛大場面?

    蜉蝣子的修行,就如他的道號,截取時光,感悟時光,在極短的時光中截取生命玄機,參悟生命妙理,竊取天地生機妙理,竊天地以成全自身。

    只是,蜉蝣子的天資稟賦有限。

    他的天資,他的稟賦,支撐著他成就了道主境後,就耗盡了所有潛力。他是道主,在道門的地位等同佛門的佛陀,但是因為他的天資、稟賦,他只是道主中最弱的那一等!

    僥倖的是,前文已有贅述,兩儀天的道門修士修煉,當自身天賦、稟賦不夠的時候,可以獻祭、燃燒和自己修煉的大道屬性相當的天才地寶,以此抽取其中道韻玄妙,不斷的提升自身道行,提升自身法力!

    蜉蝣子在自家山門中,就是如此操作。

    他耗費了天大的代價,從眼前的這位‘一炁道君’手中,求取了一門奇奧絕倫的太古大陣,將其佈置在了自家山門中。他又根據這門大陣的需求,從下界飛昇的森羅教弟子中,選中了一個擁有神奇血脈的飛昇弟子重點培養,讓他主持那座大陣!

    依靠那飛昇弟子的奇異血脈之力,那門大陣可以源源不絕的凝練出奇異的‘玉液瓊漿’!

    這一點玉液瓊漿,就蘊藏了無窮的時光奧義,無盡的生命氣機。

    蜉蝣子對外宣稱,這大陣凝鍊的玉液瓊漿,只是一種‘滋味非凡的美酒仙釀’,只是他‘漫長的生命中聊以解憂的小癖好’。

    唯有一炁道君和蜉蝣子心知肚明,在蜉蝣子的天資稟賦無法支撐他繼續前進,無法讓他感悟更高的天地大道,無法繼續提升道行、修為的情況下,這山門大陣凝聚的玉液瓊漿,就是唯一能夠支撐他繼續前進的修煉資糧!

    讓蜉蝣子惱怒的是,如此重要的門人弟子,因為某個意外,連同在兩儀天的所有血脈後裔,被人做掉了。

    僥倖的是,那被做掉的門人弟子,在下界,在極聖天,還有一支血脈留存!

    只要將那下界弟子接引上來,用一點普通資糧將他培養成真仙,繼續主持這座大陣,就能源源不斷的凝練出新的玉液瓊漿!

    結果可好,盧仚在元靈天和森羅教起了衝突,乾脆利落的將那一支血脈給滅了門……蜉蝣子這下,可就徹底斷了修煉糧草!

    這才是蜉蝣子將盧仚掛上了大羅血榜,讓混元羅天教的弟子滿天下算計盧仚的最主要原因!

    所以,盧仚和蜉蝣子是有仇的。

    而且,和混元羅天教的普通弟子以為的,‘一丁點微不足道的小小仇怨’不同,盧仚對蜉蝣子,簡直是‘斷絕道途’的‘不共戴天之仇’!

    只是嘛,盧仚飛昇後,他居然成了元覺和尚的佛脈真傳小弟子,礙於鎮獄玄光佛在佛門的赫赫兇名,蜉蝣子這個‘惜命’、‘膽小’、‘過於謹慎’的傢伙,不敢堂而皇之的親自對盧仚出手,就是害怕鎮獄玄光佛找上門來,將自己毆打致死。

    是以,他將盧仚掛上了大羅血榜——如果不是自己親自出手,而是混元羅天教的門人弟子坑殺了盧仚,那麼按照兩儀天修煉界的潛規則,鎮獄玄光佛是沒有道理上門尋釁的!

    只是,混元羅天教的門人弟子多廢物。

    尤其是那下界飛昇的萬象,更是廢物中的廢物……耗費了這麼長時間,浪費了這麼多心思,居然連一個小小的盧仚都沒能弄死,蜉蝣子已經暗地裡發了好幾次雷霆震怒。

    可是……前幾個月消息傳來,鎮獄一脈,三位大和尚突然晉升佛陀妙境,而寶光功德佛,居然和鎮獄玄光佛有前生師徒的緣分。

    聽到這消息,蜉蝣子頓時猶如五雷轟頂一般,他已經絕了去找盧仚麻煩的念頭。

    實在是,現在的鎮獄一脈,他招惹不起啊!

    只有一個鎮獄玄光佛坐鎮的鎮獄一脈,他蜉蝣子還敢讓自家門人弟子去伸伸爪子,稍稍的招惹一二,想來鎮獄玄光佛不會因為門人弟子的一點小衝突,掀起兩個教門之間的大爭鬥。

    但是當對方有了四尊佛陀級的大能……一點小衝突,就有可能引爆混元羅天教和鎮獄一脈的全面戰爭。

    不用懷疑,那群擅長倚強凌弱、打順風仗的佛門賊禿,他們做得出這種事情!

    如果不是礙於顏面,他甚至早就將盧仚的名字從大羅血榜上取下來了。

    他甚至都開始秘密物色新的人選,從兩儀天茫茫人海中挑選適合的,擁有奇異血脈的修士,準備將其招入門下,主持山門大陣,繼續為自己凝鍊玉液瓊漿!

    鎮獄一脈,他是惹不起了。

    既然惹不起,那就不惹唄!

    他蜉蝣子苟了一輩子,繼續苟下去,誰能把他怎麼樣?

    精通‘生命’之道的蜉蝣子,可是將自己的一條老命看得比什麼都重!

    但是一炁道君今日找上門來,居然讓他親自出手,主動去對付盧仚,以此為藉口,引誘鎮獄一脈的那幾尊大佛動手,準備坑殺他們?

    蜉蝣子嚇得渾身毛孔發炸,差點沒爆出粗口來!

    如果不偶是當年他在一炁道君座下聽過道,算是一炁道君的外門弟子……如果不是他深知一炁道君的可怖威能以及可怕手段,根本不敢違逆、觸怒一炁道君的話,他真的已經開口罵娘了!

    好好的活著,苟在自家山門中歲月靜好,不好麼?

    辛辛苦苦修煉到了道主境界,只要不惹因果,不沾是非,不受外劫,就擁有永恆無盡的生命……可以盡情的享受生命的美好,盡情的欣賞山水風光,盡情的品嚐美酒美食,盡情的撫弄可愛俏麗又溫柔聽話的門下女弟子……這,不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