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 作品

第七百五十章 山洞之夜

    兔猻打了好幾個噴嚏,陰沉著臉,好似被佃戶拖欠了十年佃租的老地主,搖晃著肥嘟嘟的身體,就往盧仚這邊奔了過來。

    這廝,嗅覺極其敏銳,卻又極其好潔。

    三百多號大姑娘身上塗抹的胭脂水粉、香水香油,味道各不相同,混雜了這些大姑娘身上本身一些血腥味、石楠花味,端的讓兔猻想要發飆抓人。

    只是,幾條綵帶飄蕩,三名生得頗為妖豔的大姑娘帶著幾條殘影,閃現在兔猻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一名瓜子臉、桃花眼的大姑娘笑吟吟的,伸手去摸兔猻的腦袋:“唉喲,這貓生得這麼圓潤,好生喜人……嘻,抓回去做寵物也蠻好!”

    一聲慘嚎,大姑娘伸出去的右掌齊腕而斷。

    一縷銀白色庚金銳氣附著在大姑娘折斷的手腕上,宛如無數細微的刀輪旋轉,就聽‘嗤嗤’脆響不斷,她的小手臂一層層的被磨成粉碎,炸成了大片血霧,頃刻間整條小臂徹底消失,那一縷銳氣已經延伸到了她手肘附近。

    兔猻緩緩收回右前掌,幾根足足有三寸長的鋒利爪子緩緩縮回厚厚的肉墊。

    他全身都蒙著一層淡淡的銀色寒光,渾身長毛豎起,一根根宛如銀針無風自動,相互碰撞中,不斷髮出千萬人鏖戰般刀劍碰擊的‘鏘鏘’聲響。

    盧仚盤坐在篝火旁,淡然道:“我家這肥貓,脾氣不好,諸位姑娘,還請矜持!”

    山洞內,氣氛驟然變得緊張。

    數十名盤坐在地的大和尚微微睜開眼睛,絲絲煞氣升騰,同時朝著血流滿地的大姑娘看了過來。

    百來號黑衣勁裝男子,身邊更是隱隱有寒芒縈繞,一個個繃緊了身體。

    血腰子、勾魂刀、荊棘指三個寨子的修士們,更是紛紛站起。他們都是在莽荒山嶺廝混多年的老手,有著極其豐富的生死搏殺經驗,不需要三位寨主多吩咐,已然擺出了標準的迎戰陣勢。

    兔猻搖擺著肥嘟嘟的身體,慢悠悠的竄到了盧仚身邊,兩隻前爪搭在了他的膝蓋上,‘嗷嗷’叫了一聲,朝著他手中的烤肉吐了吐舌頭。

    翠蛇悄無聲息的從盧仚袖子裡探出頭來,這傢伙張開嘴,鋒利的獠牙在火光中閃爍著黑綠色的寒光,一滴細小的毒液在毒牙尖端隱現,只要法力一摧,這毒液就能迅速化為致命的毒霧,瀰漫整個山洞!

    大黃站起身來,寬厚、碩大的腦袋晃了晃,朝著那群目瞪口呆的大姑娘‘汪汪’兩聲大吼。

    吼聲震得山洞‘隆隆’轟鳴。

    大黃如今修為也是頗為不凡,一聲大吼,頗有幾分佛門獅子吼神通的威勢。

    蹲在盧仚頭頂的大鸚鵡撲騰著三尺多寬的翅膀,長長的尾羽猛地翹起,好似在盧仚頭頂上綻放開了一團赤紅色的鳥形花朵。

    他不耐煩的朝著那群大姑娘尖叫著:“你們老孃全都炸得稀碎了……一看就不是正經姑娘!”

    一名看上去成熟一些,能有近三十歲模樣的美婦人咬著牙從大姑娘群中走出,朝著盧仚冷聲道:“這位道友,何以欺人太甚?”

    盧仚‘咕咚’吞了一口烈酒,冷然道:“哦?貧僧怎麼欺負你們了?”

    那婦人怒道:“我家女兒做錯了什麼?你何以縱獸行兇?”

    盧仚笑了:“貧僧縱獸行兇?你家那姑娘剛才說什麼?抓了回去做寵物?可知道,他是有主的?是貧僧從小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不告而取,是為盜;當著主家面強行取之,是為‘劫’……你家姑娘當面打劫,丟一條手臂,也是應當!”

    大鸚鵡‘嘎嘎’笑著,怪聲怪氣的嚷嚷道:“活該!”

    婦人還要和盧仚爭論,那被切掉一隻手掌的大姑娘已經嘶聲尖叫起來:“媽媽,救命,這傷,我止不住……它,它,好生兇狠!”

    那一縷細細的銀色銳氣,已經延伸到了大姑娘的手肘上方,眼看著就奔著她的肩膀過去了。銳氣所過之處,肢體盡成血霧,若是不能將這一道銳氣消除,她整個人都有可能被化為一團血霧憑空蒸發。

    婦人清嘯一聲,驟然一個閃身到了大姑娘面前,右手一揮,一抹寒光閃過,大姑娘的整條右臂頓時齊肩而斷。銳氣一卷,整條脫落的手臂頓時化為血霧。

    大姑娘踉蹌著倒退了兩步,她咬著牙,流著淚,一聲輕喝,體內法力一旋,伴隨著一聲輕響,被斬斷的手臂又重新生長了出來。

    真仙就是有這麼個好處,只要本源尚存,只要還有一絲法力存在,就能快速的重生肢體。丟失一條胳膊,一條腿之類的傷勢,對真仙而言,也就是‘皮肉之傷’罷了。

    只是,兔猻爪子上的庚金之氣何其凌厲,短短時間內,依舊攻伐傷損了大姑娘的一絲元氣。只是修復一條手臂的功夫,大姑娘原本紅潤如山茶花的臉蛋,已經變得慘淡蒼白,好似被暴風雨蹂躪了一晚上的白海棠,端的透著一股‘殘花敗柳’的韻味。

    盧仚淡然道:“好了,既然手臂長出來了,事情就這麼了了。唔,還望道友以後教好自家屬下,不要仗著有幾分手段,幾分勢力,幾分後臺靠山,就在外亂說話,亂伸手。貧僧是個好脾氣的,碰到不好脾氣的,你們今天,就有難了!”

    實話實說,以如今盧仚的背景靠山,以他在鎮魔嶺的官方身份,更以他自身的金身修為,他這番話說得很是中肯——那大姑娘莫名其妙的想要生擄兔猻,吃點苦頭,付出一點元氣,這已經是極其輕微的懲罰。

    盧仚勸這婦人好生管教自家屬下,也是一番好意。

    真個盧仚沒和他們計較什麼。

    換上一些大家族出身的紈絝子,或者修煉魔功邪術的修士,就憑剛才那大姑娘的行為,現在這山洞中,定然已經是血雨腥風,滿地躺屍。

    但是盧仚這話聽在這婦人耳朵裡,卻是不中聽到了極致。

    她連連冷笑:“有難?姑奶奶倒是想要知道,能有什麼難!”

    山洞外,又傳來了腳步聲。

    洞口的煙霧禁制晃了晃,數百名氣息森然的彪形大漢帶著滿身的血腥味、煙塵氣,大踏步的走了進來。

    領頭的一名身高丈外的虯髯大漢瞪大眼睛,目光如電,迅速在山洞內掃了一眼。

    盧仚如今身形過於魁梧,他盤坐在地,都有一丈多高,完美的遮擋住了站在他身後的血腰子三人。是以,這虯髯大漢只是目光在盧仚臉上停留了一瞬,‘哈哈’笑道:“桃娘子,這是怎麼了?咱們剛剛分手不到一刻鐘,你嫌棄咱們兄弟們身上埋汰,讓咱們走在後面,不讓咱們兄弟們離你太近……嘿嘿,這是,唷,含香姑娘,你這膀子,剛剛受傷了?”

    那領頭的美婦人桃娘子目光一旋,原本有幾分凶神惡煞氣焰的她,突然變得嬌滴滴、羞澀澀、可憐巴巴的,她水蛇腰一扭,帶著一陣兒香風就撞進了虯髯大漢的懷裡。

    “金大寨主,你給咱評評理!”桃娘子帶著一絲哭音道:“咱們母女,可是被這死禿子給欺負慘了……哎,咱們‘天香遊館’,什麼時候被人這麼欺凌過?”

    虯髯大漢金寨主怪眼一翻,正要開口,血腰子、勾魂刀、荊棘指三人同時從盧仚身後繞了出來,三五步走上前,重重的咳嗽了一聲:“老金啊,這事情,你就不要亂插手了。嘿,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可不想你在這裡栽了大跟頭。”

    勾魂刀更是帶著一臉圓潤的笑容,點頭哈腰的向盧仚介紹道:“城主大人,這是黑煙寨的老金,你叫他‘缺德冒煙’的就行,誰讓他寨子的名字就冒黑煙呢?咳咳,他也是咱們鎮字第九城的好漢,前些日子,他帶人進入莽荒,不在城中,是以,不知曉城主大人您的威名!”

    盧仚眉頭一挑。

    金寨主的臉色驟然一僵,下意識的雙手一用力,將懷中嬌滴滴的桃娘子推出了十幾丈遠,差點一屁股蹲在地上。

    肅然看著盧仚,金寨主雙手抱拳,行了一禮:“敢問大人?”

    勾魂刀忙不迭的說道:“老金,您這次進來,可是耗費了兩三年功夫,咱們還以為你都死在裡面了呢……這位是咱們鎮字第九城新上任的城主法海大師,法力通天,神通莫測,端的是鎮魔嶺絕頂的人物。”

    “這也就罷了,要論起法海大師的師門,那更是了不得。”

    “你可知道,法海大師的曾師祖是誰?正是佛門如今輪值的佛主寶光功德佛啊……他可是佛門鎮獄一脈的佛脈真傳……鎮獄一脈的三位二代弟子,數月前紛紛晉升佛陀修為,真個是天下震動啊!”

    勾魂刀語速極快,三兩下就將盧仚的身份來歷說了個透徹明白。

    盧仚頓時心中明瞭,勾魂刀他們三個,和這‘缺德冒煙’金寨主的關係不壞!

    否則,以這三個老江湖的習性,他們不會這樣幫金寨主打圓場。

    金寨主更是臉色一陣青紅不定,他怒視桃娘子一眼,怒道:“桃娘子,沒有你這樣做人的……就算咱們有過數十‘日’的恩義,你也不能把老子往火坑裡推啊!”

    他狠狠的指著桃娘子嘶聲道:“我以前就給你說過,你家這些女兒,被驕縱慣了,遲早要惹出禍事來!嚇,一個個還真把自己當什麼金枝玉葉,以為天下人都要哄著護著?”

    聲色俱厲的訓斥了幾句,金寨主低眉順眼的走到了盧仚面前,溫言細語的笑道:“原來是城主大人當面,俺老金是個粗人,不會說話,有冒犯之處,還請城主大人見諒!”

    盧仚看看金寨主,再看看桃娘子,搖搖頭,擺了擺手,不再言語。

    那桃娘子也不敢再發飆,灰頭灰臉的朝盧仚行了一禮,紅唇微微蠕動,也不知道在唸叨著什麼,帶著一群大姑娘縮到了一旁。也不提熱水洗澡的事情,三百多號大姑娘點起了兩堆小小的篝火,可憐兮兮的圍在火堆旁休息。

    金寨主和血腰子三人走到一旁,低聲寒暄了幾句,金寨主就帶著隨行的下屬,跑去山洞一角,點起了篝火。黑煙寨的那些下屬自行圍著篝火休憩,而金寨主又在血腰子三人的帶領下,回到了盧仚身邊,悄無聲息的奉上了一枚戒指。

    盧仚眉頭一挑,站在他身邊的阿虎隨手接過戒指,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神念往內掃了一眼,咧開大嘴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