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霽珊 作品

第426章 敇令

    “切,搞什麼搞,害本宮白高興了三秒鐘。”蘇音鬆鬆垮垮地抱著胳膊,內心戲很足地將自己想象成倚門閒聊的大媽,並對本書空歡喜一場的劇情表達出強烈不滿。原以為是來了新的住客,她還想著要不要登門拜訪一下呢,卻原來不過是意識與回憶形成的波動。神格蘇今天到底幹嘛了, 這一驚一乍地,嚇人玩兒呢。無聊地打了個哈欠,蘇音站起身來,低頭拍去了衣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這是她保持自我的一種方式。只要本宮堅信自己還是個神魂靈體俱全的人類,那本宮就能把這場boss戰拖到天長地久去。某種程度而言,也正是因為抱持著這種“贏不了你就噁心死你”的頑強信念, 蘇娘娘才能一直撐到現在還活蹦亂跳地。朦朧的光影漸漸平復了下來, 然而,沒過多久,那模糊了邊界的靈臺上方,便倏地劃過了一道彩虹。宛若流星般疾逝的七色光華,將靈臺上空映照得一片絢爛。蘇音抬起頭,定定地凝視著那道彩虹。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景象,無論在現實中,還是在幻境裡。虹影拖曳著長長的尾翼,流瀉出絲絲縷縷絮狀的光華,如孔雀開屏一般自頂端向著後方散開,讓人想起夜幕下綻放的煙花,卻又比煙花更加華美燦爛。看著那飛散的彩虹,蘇音的心開始無法抑制地狂跳,而神情卻在一瞬間變得格外肅殺。她根本就沒有心臟這個器官,又怎麼可能還會有心跳的感覺?可偏偏地,此刻的她心跳如鼓,甚至呼吸都有些急促。這絕不是實際意義上的心跳與呼吸,而是“非我”——亦即神格蘇音傳遞來的情緒映射。神格蘇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情緒波動竟大到了連“本我”蘇音都有所感應?“好, 我等著你。”男子與少女的聲線再度傳來,悠長地、遼遠地, 恍若歲月深處的一道迴響。蘇音忽然有了種騰空飛翔的感覺。那自然也並非她的魂體當真離開了靈臺,而是意識被拉入了某個層面。浮空的感覺讓蘇音有些恍惚,眼前的光影漸漸幻化成了一片純淨的白,頭頂上方似有無數星光緩緩墜落。好一會兒後她才終於看清,那並不是光,而是雪。好大好大的雪。猶如電影畫面中的淡入,因朦朧而附著了一重光暈、宛若星光般的雪片,慢慢地變得清晰且凝實,模糊的景物也逐幀逐幀地明亮起來:是冬天。天氣非常地冷,徹骨的寒意將風也浸成了冰刀子。覆著厚厚積雪的木質小樓裡亮著燈,暖黃色的燈光打在雪地上,落下淺淡的影子。深藍的天穹下,大雪無聲飄落,木樓四周的松林已然披上了白霜,將樹木原本的青翠也反襯成了濃濃的黛色。雪地上有兩行男子的腳印。這腳印自木樓的階梯前一直延伸進樹林,林外是一片小廣場,地面上留有車輛行駛的輪胎痕跡。谷訪相較於腳印的單薄,輪胎印顯得駁雜紛亂得多,其間甚至還有類似於履帶滾動的拖痕。由此可見,剛才駛離這裡的是一支車隊,而且規模相當不小。不知為什麼,當“車隊”的意念升起時,蘇音的視角便被強行拉回到了木樓,且也不再是以旁觀者的角度,而是轉換到了正站在樓梯上的某個人身上。從這個角度看去,視野中唯一可見的,便是積雪上的那兩行足印。暮色漸濃,天空一片漆黑,飛舞的雪花似是被夜色剪碎的白晝,在燈影下無力地掙扎著、舞動著,卻終究敵不過墜落的宿命。那個凝望著腳印的人,應該在門外站了很長的時間,在蘇音視線的邊緣,夜幕已經完全籠罩大地,木樓裡傳來的報時鐘聲,也敲響了十一下。夜深了,雪地上本應被掩埋的足印,奇異地不曾消失,就彷彿這無情的雪此時亦有了情意,特意為送行的人留下了一點想念的憑籍……第五區的細雪中,蘇音忽地恍了恍神,心底深處彷彿有什麼飛快掠過。“好,我等著你。”冥冥中,她聽到了這樣的聲音。那是他對她說的。而在更早之前,這其實是她最後對他說的話。原來,他一直都記得的啊。蘇音的眼睛裡好似有水波輕晃。在他離開的那一天,在那個下著大雪的冬天的黃昏,她便是這樣對他說的,可後來……“呼啦啦——”第五區驀地捲起狂風,漫天飛雪被大風颳得東倒西歪。疾風中,蘇音的面色變得極冷,腦後十二隻玉簪神光大盛,龍吟鳳唳、虎嘯猿啼,十二頭瑞獸的虛影飛快變換,再一眨眼,十二柄形制古樸的劍便飄浮在了她的身邊。劍氣凌厲,那撲天蓋地的洶洶殺意如有實質,大片雪花倒卷飛上半空,卻又被無形的劍氣裂解成細碎的粉沫。蘇音閉上眼,十二柄古劍凝而為一,神光驟亮,遁入了她的眉心。靈臺不再空明。當蘇音的魂體自意識投射中回過神時,目及處,不再是木樓、大雪與雪地上的足印,而是不知何時陰沉下來的靈臺光影。她覺出了一種黏稠感,就好像身體陷進了漿糊或膠水之中,四面八方都有力量在拉扯著她,但卻又並未完全將她限制死。她試著活動手腳,身體表面浮起一層青金交織的靈光。魂體的她依舊保留著修為,只是,識海中的木琴卻已無法喚出,想必是被神格蘇音收回權限了吧。蘇音淡然而笑,抬手一招。混濁的光影中,一柄青色長刀渡空而來,刀身上劃過璀璨的星光。她反手一抄,握住刀柄,另一手橫推刀背,奮力向前一擋。“嗡——”靈臺好似十二級強震中的地面,上下左右大幅晃動,磅礴的劍氣裹挾著凜凜神光,徑直撞上了蘇音的長刀。一瞬間,蘇音好似被千重巨浪狠狠拍中,身體不受控制地倒飛了出去,半透明的魂體一下子變成了透明。“敇令:爾去。”帶著無上威壓的女子語聲,猶如放大了數千倍的馬達,在蘇音的耳畔轟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