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古尋跡 作品

第24章 黑木崖

    任我行、向問天出了童府,一路向南。

    忽地,在一無人小巷之處,任我行停步不前。

    “來者何人,藏頭露尾,小人行徑。”任我行朗聲說道。

    只聽一聲嘆息聲傳來,卻是趙秋揹負長劍,負著雙手,從巷尾之處,緩緩走了出來。

    “你脫困不久,意欲復位,整日這身農人打扮,這才是真正的藏頭露尾。”趙秋輕輕笑道。

    向問天喝道:“大膽!”說罷,正準備動手。

    卻見任我行右手一擺,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我還以為尾隨的人,是東方不敗的走狗,原來是勞先生!”任我行的眼睛微閉。

    趙秋笑道:“我終究拿了你的吸星大法,應承你的事,也該了結了。”

    任我行眉頭一緊,說道:“勞先生如何知道我在這裡?還有那日在西湖地底,你竟料到向兄弟和令狐沖日後必來救我,我尚以為是你暗中安排。豈料此後問了向兄弟,他竟懵然不知,勞先生這未卜先知之能,當真令人驚異。”

    趙秋心道:“我熟知原著的事,豈能說與你聽。即便說了,你又如何能懂?不過是對牛彈琴而已。”只見他笑道:“本人自有占卜之術,又有何奇怪?”

    任我行說道:“本人與東方不敗的恩怨,不必勞煩勞先生。”

    趙秋搖搖頭,說道:“或許你不相信,但是你在東方不敗手中,過不了十招。我若助你,或許更容易一些。”

    任我行稍一思索,忽地目露光芒,說道:“難道就連勞先生,也沒有勝過東方不敗的把握?”

    趙秋長嘆一聲,說道:“高手之爭,影響勝負的因素極多,孰勝孰敗,當真難說。更何況,在那黑木崖之上,人手眾多,我孤身一人一劍,終究有些麻煩。”

    任我行道:“勞先生劍術天下第一,有勞先生的助力,本人求之不得。”

    ……

    二日後,夜幕降臨,令狐沖、任盈盈、上官雲及其一眾屬下,入住平定州客店,此時任我行、向問天已收了不少舊部,二人甫一進城,任我行、向問天便已知曉,跟著前去相見,商議重奪教主之位相關事宜。

    趙秋心忖自己綁了嶽靈珊,迫令狐沖交出了獨孤九劍,對方難免心有嫌隙。於是,他並不入內,而是抱了長劍,在客店之外的一條小巷之中,來回踱步。

    不多時,忽聽得城內噓溜溜、噓溜溜的哨子聲響,靜夜中聽來,令人毛骨悚然。

    過了片刻,聽得四匹馬從長街上奔馳而過,馬上乘者大聲傳令:“教主有令:風雷堂長老童百熊勾結敵人,謀叛本教,立即擒拿歸壇,如有違抗,格殺勿論。”

    馬蹄聲漸遠,號令一路傳了下去。瞧這聲勢,日月教在這一帶囂張得很,簡直沒把地方官放在眼裡。

    “任我行、向問天二人見童百熊,此事已被楊蓮亭知曉,此時命人前來捉拿。呵呵......好戲也就開始了,即便我進入此世界之中,破壞了不少其中的進程,但是這個世界的修正能力,當真強得很啊!”趙秋微微笑道。

    自修練葵花真氣後,趙秋耳聰目明,只須心靜凝神,數百尺範圍內的細微聲響,皆隱隱約約可以聽見。這時,卻聽客店之中,隱隱約約傳來任我行的聲音:“原來如此。那很好,好極了!上官兄弟,東方不敗命你去捉拿令狐沖,當時如何指示?”

    上官雲道:“他說捉到令狐大俠,重重有賞,捉拿不到,提頭來見。”

    任我行笑道:“很好,你就綁了令狐沖去領賞。”

    上官雲驚惶道:“令狐大俠是教主愛將,有大功於本教,屬下何敢得罪?”

    任我行笑道:“東方不敗的居處,甚是難上,你綁縛了令狐沖去黑木崖,他定要傳見。”

    盈盈笑道:“此計大妙,咱們便扮作上官叔叔的下屬,一同去見東方不敗。只要見到他面,大夥兒抽兵刃齊上,憑他武功再高,總是雙拳難敵四手。”

    此時,趙秋卻是玩味一笑,心道:“那東方不敗武功之高,當世除卻風清揚之外,絕難有人可以匹敵,甚至於風清揚年邁體衰,也不見得......你們幾人上山,倘若不是因為楊蓮亭,恐怕......”

    又聽向問天道:“令狐兄弟最好假裝身受重傷,手足上綁了市帶,染些血跡,咱們幾個人用擔架抬著他,一來好叫東方不敗不防,二來擔架之中可以暗藏兵器。”

    任我行道:“甚好,甚好。

    這時,只聽得長街彼端傳來馬蹄聲響,趙秋心神受此影響,再不能聽到客店之中任我行等人的對話。

    此時,城中有人大呼:“拿到風雷堂主了,拿到風雷堂主了!”

    不多時,便見數十人騎在馬上,高舉火把,擁著一個身材魁梧的老者疾馳而過。那老者鬚髮俱白,滿臉是血,當是經過一番劇戰。他雙手被綁在背後,雙目炯炯,有如要噴出火來,顯是心中憤怒已極。

    趙秋心道:“這便是童百熊了。”

    ......

    未幾,上官雲取來了擔架等物,任盈盈將令狐沖的手臂用白布包紮了,吊在他頭頸之中,又宰了口羊,將羊血灑得他滿身都是。

    任我行和向問天都換上日月教的衣服,任盈盈也換上男裝,塗黑了臉。各人飽餐之後,便帶同上官雲的部屬,準備向黑木崖進發。

    眾人出了客店之時,任我行向一旁的小巷說道:“勞先生,可以出發了。”

    趙秋雙手抱著劍,從小巷之中,緩緩走了出來。

    令狐沖見了趙秋,眼中竟似乎要噴出火來,喝道:“勞德諾,你這叛徒!你這賊子!”

    趙秋似笑非笑,說道:“令狐兄,咱們今日是友非敵,過了今日,你要如何,也都由你。”

    令狐沖怒火沖天,說道:“你究竟對小師妹做了什麼?為何她執意出家為尼?”

    趙秋嘆道:“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結,你又何必多問!問了,也不過是徒添煩惱,更何況,如今你美人在側,又何必再憶往事。”

    任我行勸道:“今日,你二人皆是前來助我一臂之力,希二位暫時放下恩怨。”

    令狐沖哼一聲,又看了看任盈盈,然後轉頭看向趙秋,說道:“此事了結之時,我再向你問過究竟。”

    趙秋深知前往黑木崖之事更為重要,不願再與他糾纏,當即也不再說話。

    這時,向問天又命人給了趙秋一件日月教的衣服換上,與任我行等人冒充上官雲的下屬,“押”了“受傷”的令狐沖,一行人便直奔黑木崖而去。

    ***

    眾人往西北四十餘里,過了猩猩灘,再向北行,兩邊石壁如牆,中間僅有一道寬約五尺的石道。

    一路上,日月教教眾把守嚴密,但一見到上官雲,都十分恭謹。

    一行人經過三處山道,來到一處水灘之前,上官雲放出響箭,對岸搖過來三艘小船,將一行人接了過去。

    趙秋心中嘀咕:“日月教數百年基業,果然非同小可。若不是上官雲作了內應,我一人一劍,摸不著門道,想要上那黑木崖,卻也極其不易。總不成,提了劍來,一路殺將上去?日月教人多勢大,我僅憑一劍,雖可來去自如,但是想要上崖,卻是天方夜譚了。”

    到得對岸,一路上山,道路陡峭。上官雲等在過渡之時便已棄馬不乘,一行人在松柴火把照耀下徒步上坡。任盈盈守在擔架之側,手持雙劍,全神監視。這一路上山,地勢極險,路之一側,便是萬丈深谷。

    到得總壇時,天尚未明,上官雲命人向東方不敗急報,說道奉行教主令旨,已成功捉拿令狐沖而歸。過了一會,半空中銀鈴聲響,上官雲立即站起,恭恭敬敬的等候。

    任盈盈拉了任我行一把,低聲道:“教主令旨到,快站起來。”

    任我行當即站起,放眼瞧去,只見總壇中一干教眾在這剎那間突然都站在原地不動,便似中邪著魔一般。

    銀鈴聲從高而下的響將下來,十分迅速,鈴聲止歇不久,一名身穿黃衣的教徒走進來,雙手展開一幅黃布,讀道:“日月神教文成武德、仁義英明教主東方令曰:賈布、上官雲遵奉令旨,成功而歸,殊堪嘉尚,著即帶同俘虜,上崖進見。”

    上官雲躬身道:“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上官雲大聲道:“教主賜屬下進見,大恩大德,永不敢忘。”他屬下眾人,連帶趙秋、任我行、向問天、任盈盈一齊說道:“教主賜屬下進見,大恩大德,永不敢忘。”

    當然,任我行、向問天等隨著眾人動動嘴巴,肚中卻在暗暗咒罵。不過趙秋卻是無妨,欲求大道,一路不少多少荊棘,倘若連這一點都看不透,還不如趁早放棄的好。

    一行人沿著石級上崖,經過了三道鐵門,每一處鐵閘之前,均有人喝問當晚口令,檢查腰牌。到得一道大石門前,只見兩旁刻著兩行大字,右首是“文成武德”,左首是“仁義英明”,橫額上刻著“日月光明”四個大紅字。

    趙秋看著那“日月光明”四字,心道:“日月為明,也不知這日月教和明教之間,究竟有何關係?只不過,這一切皆與我無關。”

    過了石門,只見地下放著一隻大竹簍,足可裝得十來石米。

    上官雲喝道:“把俘虜抬進去。”

    趙秋、任我行、向問天、任盈盈四人便彎腰抬了擔架,跨進竹簍。

    銅鑼三響,竹簍緩緩升高。原來上有絞索絞盤,將竹簍絞了上去。

    竹簍不住上升,趙秋抬頭上望,只見頭頂有數點火星,這黑木崖著實高得厲害。

    黑夜之中,仍可見到一片片輕雲從頭頂飄過,再過一會,身入雲霧,俯視簍底,但見黑沉沉的一片,連燈火也望不到了。

    過了良久,竹簍才停。上官雲等抬著令狐沖踏出竹簍,向左走了數丈,又抬進了另一隻竹簍,原來崖頂太高,中間有三處絞盤,共分四次才絞到崖頂。

    趙秋心道:“東方不敗住得這樣高,屬下教眾要見他一面自是為難之極。倘若我孤身一人一劍,要見他一面,當真是千難萬難。”

    好容易到得崖頂,太陽已高高升起。日光從東射來,照上一座漢白玉的巨大牌樓,牌樓上四個金色大字“澤被蒼生”,在陽光下發出閃閃金光,不由得令人肅然起敬。

    上官雲朗聲叫道:“屬下白虎堂長老上官雲,奉教主之命,前來進謁。”

    右首一間小石屋中出來四人,都是身穿紫袍,走了過來。為首一人道:“恭喜上官長老立了大功,賈長老怎地沒來?”

    上官雲道:“賈長老力戰殉難,已報答了教主的大恩。”

    那人道:“原來如此,然則上官長老立時便可升級了。”

    上官雲道:“若蒙教主提拔,決不敢忘了老兄的好處。”

    那人聽他答應行賄,眉花眼笑的道:“我們可先謝謝你啦!”他向令狐沖瞧了一眼,笑道:“任大小姐瞧中的,便是這小子嗎?我還道是潘安宋玉一般的容貌,原來也不過如此。青龍堂上官長老,請這邊走。”

    上官雲道:“教主還沒提拔我,可別叫得太早了,倘若傳進了教主和楊總管耳中,那可吃罪不起。”

    那人伸了伸舌頭,當先領路。

    從牌樓到大門之前,是一條筆直的石板大路。進得大門後,另有兩名紫衣人將五人引入後廳,說道:“楊總管要見你,你在這裡等著。”

    趙秋心道:“這所謂的楊總管,便是楊蓮亭了。”

    只聽上官雲道:“是!”垂手而立。

    過了良久,那“楊總管”始終沒出來,上官雲一直站著,不敢就座。

    趙秋尋思:“這上官雲在教中職位著實不低,可是這黑木崖之上,皆是東方不敗,或者楊蓮亭的親信,正是宰相門前三品官,人人沒將上官雲放在眼裡,倒似一個廝養侍僕也比他威風些。如此胡來,倘若不是任我行迴歸復位,只須再過數年,這傳承數百年的日月教恐怕就要分崩離析!東方不敗武功雖是天下第一,但此時的武林之中,絕非武功天下第一便可橫行無忌,譬如那風清揚,身懷獨孤九劍,卻要孤老華山後山......”

    又過良久,才聽得腳步聲響,步聲顯得這人下盤虛浮,無甚內功。一聲咳嗽,屏風後轉出一個人來。只見這人三十歲不到年紀,穿一件棗紅色緞面皮袍,身形魁梧,滿臉虯髯,形貌極為雄健威武。

    趙秋心知此人必是楊蓮亭,心中一陣腹誹:“東方不敗的嗜好,當真怪異得很。”旋即,又思索道:“我修行辟邪劍法以來,聲音尖細,然而於男女一事,卻並未顛倒乾坤陰陽。這與我原非此世界中人,又經歷穿越見多識廣有關。不過,以後還是得小心了,如果我以後和東方不敗一樣喜歡男人,那就不好了。”想到這裡,他一陣惡寒,猶如吃了蟑螂一般噁心。

    上官雲躬身道:“那是托賴教主的洪福,楊總管事先的詳細指點,屬下只是遵照教主的令旨行事而已。”

    楊蓮亭走到擔架之旁,向令狐沖臉上瞧去。令狐沖目光散渙,嘴巴微張,裝得一副身受重傷後的痴呆模樣。

    楊蓮亭道:“這人死樣活氣的,當真便是令狐沖,你可沒弄錯?”

    上官雲道:“屬下親眼見到他接任恆山派掌門,並沒弄錯。只是他給賈長老點了三下重穴,又中了屬下兩掌,受傷甚重,一年半載之內,只怕不易復原。”

    楊蓮亭笑道:“你將任大小姐的心上人打成這副模樣,小心她找你拚命。”

    上官雲道:“屬下忠於教主,旁人的好惡,也顧不得了。若得能為盡忠於教主而死,那是屬下畢生之願,全家皆蒙榮寵。”

    楊蓮亭道:“很好,很好。你這番忠心,我必告知教主知道,教主定然重重有賞。風雷堂堂主背叛教主,犯上作亂之事,想來你已知道了?”

    上官雲道:“屬下不知其詳,正要向總管請教。教主和總管若有差遣,屬下奉命便行,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楊蓮亭在椅中一坐,嘆了口氣,說道:“童百熊這老兒,平日仗著教主善待於他,一直倚老賣老,把誰都不放在眼裡。近年來他暗中營私結黨,陰謀造反,我早已瞧出了端倪,哪知他越來越無法無天,竟然去和反教大逆任我行勾結,真正豈有此理。”

    上官雲道:“他竟去和那……那姓任的勾結嗎?”話聲發顫,顯然大為震驚。

    楊蓮亭道:“上官長老,你為甚麼怕得這樣厲害?那任我行也不是甚麼三頭六臂之徒,教主昔年便將他玩弄於掌心之中,擺佈得他服服貼貼。只因教主開恩,才容他活到今日。他不來黑木崖便罷,倘若膽敢到來,還不是像宰雞一般的宰了。”

    上官雲道:“是,是。只不知童百熊如何暗中和他勾結?”

    楊蓮亭道:“童百熊和任我行偷偷相會,長談了幾個時辰,還有一名反教的大叛徒向問天在側。那是有人親眼目睹的。跟任我行,向問天這兩個大叛徒有甚麼好談的?那自是密謀反叛教主了。童百熊回到黑木崖來,我問他有無此事,他竟然一口認了!”

    上官雲道:“他竟一口承認,那自然不是冤枉的了。”

    楊蓮亭道:“我問他既和任我行見過面,為甚麼不向教主稟報?他說:‘任老弟瞧得起我姓童的,跟我客客氣氣的說話。他當我是朋友,我也當他是朋友,朋友之間說幾句話,有甚麼了不起?’我問他:‘任我行重入江湖,意欲和教主搗亂,這一節你又不是不知。他既然對不起教主,你怎可還當他是朋友?’他可回答得更加不成話了,他媽的,這老傢伙竟說:‘只怕是教主對不起人家,未必是人家對不起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