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讀小牧童 作品

885、十年7月9日 晴

    就像宋北雲在山東對他說的那樣,這個時候放棄抵抗是最明智的選擇,因為時代的巨浪排山倒海,能夠掀翻一切不信邪的倔強少年。

    韓琦斜靠在磚石牆上,怔怔的看著金陵城的萬家燈火,他知道自己已經輸給了這個時代,沒有任何轉機了。

    突然,他毫無預兆的哭了起來,雙手捂著臉蹲坐了下來。

    鐘鼓樓上的士兵不知道他到底什麼毛病,遼國宰相?就這?

    但出職責,他們還是派人去通報了正在下頭等候的晏相國。

    晏殊快步的走上來,好奇的看著已經泣不成聲的韓琦,好奇的問道:“韓相,這是怎的了?”

    “我輸了……我輸了……”

    他嘴裡反覆嘀咕,鼻涕流進嘴裡他全然不顧甚至還咂摸了一下滋味。

    晏殊皺著眉頭看著這個突然就崩潰的遼國二品宰相,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只是說他輸了,但他到底輸哪裡了啊?這不是剛拿到賠款麼?還俘虜了宋國一萬多人,這是一場光輝的勝利啊,怎麼就輸了呢?

    但現在問他肯定是問不出個所以然的,因為他心態崩了,車輪話來回說,唯一的辦法就是等他冷靜。

    等了好一會,韓琦的情緒逐漸平復,他抹去眼淚用手拍在城牆上,嘆氣聲一聲連一聲,整得旁邊的晏殊都有些煩躁了。

    “抱歉,晏相,失態了。”

    “無妨,韓相定是想到什麼悲切之事吧,我常在家中寫詞,一想到我這輩子可能都超不過宋北雲宋大人二十歲時做的詞了,我也哭。”

    韓琦愕然的看著晏殊,晏殊默默的攤開手,無奈的說:“男人嘛,輸了就輸了,也沒什麼丟人的。”

    “你也輸給他了?”

    晏殊愣了片刻:“我沒太懂韓相的意思。”

    “唉……”

    韓琦長嘆一聲,將在山東時宋北雲對他說的話給晏殊說了一遍,然後感嘆道:“天下大勢無可匹敵,無可匹敵啊!罷了,這次回去我便辭官返鄉,好好當一個閒散書生罷了。”

    “別啊,韓相。”晏殊擺手道:“你非跟宋北雲較勁幹什麼?”

    韓琦不明所以的看著晏殊,而晏殊倒只是笑了笑說道:“我認識他時十八歲,那時他也十八歲。從認得他那一天開始,便是我這輩子的噩夢開始了。你可知我的,臨川乃至大宋第一才子,但自從他出現之後,誰再與我說晏殊是天下第一才子,我上去便是要跟人打架的。”

    韓琦聽到晏殊說的有趣,不禁笑了出來:“為何?”

    “丟人啊!”晏殊苦笑道:“前頭站著那麼一個怪物,人家再說出來就跟指著我鼻子罵沒有區別了。”

    “那之後呢?”

    “爭又爭不過,打也打不贏,那就同流合汙好了。”晏殊的扇子打在磚石牆上發出篤篤的聲音:“爭不過的東西就無需爭了,就像你說的,天下大勢如此,你非要逆勢而為,這不是自尋死路麼。”

    “晏相的意思是?”

    “打不過就加入唄。”晏殊雙手撐在牆頭眺望遠方:“宋北雲曾在醉酒後喊過我一聲同志,那時我也仍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呢,跟你並無二致。我也不想去挖祖宗墳啊,但他喊我同志唉。”

    “同志?同德則同心,同心則同志。”

    “嗯。”晏殊抿著嘴想了想:“後來我問他同志所為何指,他可能是早有準備也可能是胡編亂造的告訴我,同志者是為共同理想事業而奮鬥的人,是切切實實,腳踏實地,為著現在以及未來中國和中國人的生存而流血奮鬥者,得引為同志,是以為光榮。”

    “中國者……”

    “中國者不分宋遼金之流。”

    韓琦突然有些懵,但能感覺艹踏馬莫名的燃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