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燃 作品

25、放火

    段胥這千層紙又破了一層, 破掉的這一層明明白白寫著“縮骨功”這三個字。這種武功需要從小時候練起,日復一日將自己的每一寸骨頭彎折到極限,乃是一種痛苦的武功。譬如剛剛的十五先生, 他身高比林鈞要高一些卻能偽裝成林鈞,大約也是用了縮骨功。

    段胥走到窗邊上, 他挑開窗簾左右看了看, 道:“破妄劍在那個人手上呢。”

    他剛剛被捆起來的時候收繳了兵器, 破妄劍便在外面一個看守的人手上。段胥從發冠中抽出一段軟鐵絲,在手心纏了兩道, 轉眼對賀思慕笑道:“馬上入夜了, 戲局該收尾了。”

    這個人最擅長做出乎意料的事情, 沒有一步是和常人相同的。按理說城府深沉的人該是一副四平八穩,不動聲色的樣子, 這段胥偏偏很會動聲色,卻還是城府深沉。

    賀思慕瞧了段胥一會兒, 便悠然道:“那我這前排的看客, 便拭目以待了。”

    夕陽很快落下,夜色濃重。並不遙遠的朔州府城裡傳來鞭炮聲,喧鬧而熱烈的氣氛透過厚重的城牆, 透過營門傳到營內。顯然朔州府城的百姓們並不知道,他們的將軍大人此刻正身陷敵營, 身邊唯有一隻惡鬼作伴。他們只一心迎接一個風調雨順,無病無災的新年。

    胡契人並不慶賀新春, 只見一個士兵撩起門簾走進來給段胥送飯,他和十五一樣編著胡契髮辮,看了一眼被妥帖地綁好的段胥,敷衍地把飯放在地上。

    段胥笑起來, 以胡契語說道:“兄弟,你放在這裡我怎麼吃啊。”

    士兵顯然沒想到段胥會說胡契語,當他疑惑地抬起頭時,架子上已經沒了段胥的身影,一段軟鋼絲纏上他的脖子猝然收緊。他來不及發出一點聲音就倒了下去。

    段胥站在他身後,手上的鋼絲毫無憐憫地收緊,直到手下之人窒息而死。

    他托住那個人滑倒的身體,飛快地和胡契士兵換了外衣。段胥拆散了自己束得整齊的頭髮,手指在髮間靈活地穿梭一番後,他也成了個編髮的胡契人模樣。

    這編髮的手藝,看來是很熟練。

    賀

    思慕抱著胳膊在旁邊看著。

    段胥將這個人綁在架子上綁好,還貼心地迅速給他束了個發戴好發冠髮簪,麻利地收拾完之後拍拍他的肩膀,道:“對不住了。”

    然後已經改頭換面,完全像個胡契人模樣的段胥戴好頭盔走出帳門,卻被門口兩個看守伸手攔住了。

    夜色深沉,無星無月,火把的光芒並不能把人的臉照清晰。看守問道:“口令。”

    看來他們還是有幾分上心的。

    段胥輕嘆一聲,道:“可惜。”

    幾乎在話音響起的一瞬,他剛剛從那送飯士兵身上搜到的刀就已經出鞘,他彷彿一陣迅疾的黑風,貼著這個營帳疾馳了一圈。在人甚至來不及呼救的時候,這一圈守營之人便紛紛倒地血濺三尺,咽喉破開。

    段胥悄無聲息地完成了這一切,然後從其中一個看守身上拿回了他的破妄劍。他丟了手裡那笨重的長刀,將破妄劍系在腰間,以口型對賀思慕笑道:“一會兒就會被發現,走啦。”

    他的表現彷彿是個新年裡不小心放鞭炮炸了雞籠的熊孩子,幹了壞事便撒丫子跑——完全沒有一種在殺人的肅穆感。

    賀思慕微微眯起眼睛,坐在她的燈杆上飄在段胥旁邊。見他貓一樣無聲無息地在營帳間穿梭,所過之處無數人悄無聲息地倒在地上,他習慣一劍斃命並在人倒地之前扶一把,讓他們安靜地落地。這是非常嫻熟的暗殺手法,他做得乾淨利落。

    已經有人發現犯人逃脫並且到處殺人,喧鬧的聲音響了起來,士兵們喊著“人跑了!”“在哪裡?”“這邊……不,是那邊!”

    段胥的行進路線十分奇怪,一會兒東一會兒西,來回折返,搞得胡契人也暈頭轉向不知他殺到了何處,更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在殺人,甚至有人高喊有數上百大梁人偷襲軍營了。偏偏段胥還不嫌亂,以胡契語驚慌大喊道“漢人扮做我們的樣子了!”,這聲音一傳十十傳百,舉著刀拿著火的胡契人都開始互相懷疑對方是不是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