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步歸 作品

第537章 匣子

    “前大靖皇室中人醉心於道術、相術這等玄之又玄之物。”季崇言說道,“九龍嶺上之事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此去江南道的收穫遠比想象的要豐厚的多。

    安國公沒有反駁,他是前朝老臣,自然清楚大靖皇室對此事上的執著。

    又或者可說歷代帝王無論功績,對此都是信的,無一例外。

    “祖父,那位紅顏薄命的江小姐你可還記得?”季崇言問道。

    安國公看了他一眼:“怎麼可能不記得?”

    美麗的東西總是會讓人多看一眼的,又遑論人?

    “能被那些大靖忠臣冠以‘狐狸精’名號的自不會是一般美人,”安國公說到這裡,語氣間不無感慨,“不是什麼人都能被罵‘狐狸精’的。”

    可就他所見的江小姐做過什麼玩弄他人感情之事麼?沒有。反倒是不少相貌平平,有端莊之名的女子,左手一個表哥表弟,右手一個青梅竹馬,前頭還有個定下婚約的未婚夫婿。

    “似你爹那種人給她寫了不少詩詞寄託真心,也沒見她回應過。她與那些兒郎走的並不近,除了……”

    “除了小舅?”季崇言接話道。

    他們祖孫之間縱使無話不談,對這個早逝的小舅也極少提及。

    很多時候,刻意的少提及、不提及,其實已從側面應證了某些答案。

    季崇言面色未變,目光透過飄動的車簾看向馬車外:“長安城中聰明人從來不在少數,有些事大家心裡都清楚。”只是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閉口不言。

    安國公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後才苦笑道:“故人已去,如今盛世和平,你莫多想了。”

    他年輕時也曾據理力爭,不顧一切的想要萬事都求一個公平與真相。

    可如今,到了這年歲,顧慮便遠比年少時要多得多了,曾經年少孤身一人時他敢破釜沉舟,如今卻是不敢了。

    或許,人上了年歲,除了長了閱歷和滄桑之外,同時也少了些東西吧!

    “我知道祖父的顧慮,也知道祖父在為我考慮。”季崇言靠在馬車壁上,看著車外來來往往的行人,開口道,“可……我躲不過去,從出生開始就躲不過。”

    最後一句聲音澀然而喑啞。

    “祖父可知暴君為什麼一定要江小姐入宮?”季崇言不等安國公開口,便再次出聲了。

    安國公對上長孫望來的目光,不自在的動了動,卻還是抬頭對上長孫的眼神,開口道:“因為美而無族人、父母相護。”

    護不住的美貌只會招來禍端。

    暴君又是個好色之人,當年江小姐之事似乎一切都顯得順理成章。

    “那大可毀了這張臉就是了,”季崇言淡淡道,“便是江小姐自己下不了手,江氏族人也可以代勞。磕了碰了,讓美玉染瑕,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

    安國公聽的頓了一頓,卻立時搖頭道:“江氏族人並非君子,皆是虛偽的小人,將江小姐送給暴君,得到的賞賜與回報極豐,權勢錢財皆可到手,這於江氏族人而言很是划算。”

    雖是當年的過來人,可他離這些事極遠,也沒有刻意去打聽。彼時少了年少時一腔熱忱的安國公更要考慮族人,考慮後輩,考慮如何保全整個安國公府。

    說他惜命也好,說他不得已而顧慮也罷,總之,對這等危險的事,既嗅到了危險的味道,又不想從中得利,大多數人的本能反應便是遠離。

    “不,祖父錯了。”季崇言開口說道,“於江氏族人而言,將江小姐送給暴君才是最不划算的選擇。”

    江氏族人既是小人,那就無所謂大義,而小人會做的事,其實不難猜。他們只會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結果。

    “暴君性子喜怒無常。”季崇言說道,事實上,撞破了九龍嶺上的秘密之後,他覺得暴君確實腦子有些瘋病,並非謾罵,而是真的腦子有些瘋病。

    “江小姐便是再美,落到暴君手裡能活多久也不好猜。”季崇言道,“觀暴君之前對喜好一時的美人的態度,喜歡時可以千金一擲,便是不通筆墨的菜農也可以一朝成為三品大員。”

    這倒是事實!作為前朝老臣,安國公知曉這件事。暴君曾經在出宮歸來途中路過一片菜地,彼時一個農女正在菜地中務農,其容貌清秀,暴君只一眼便相中了農女,將農女搶回宮中封了貴妃。那一家菜農莫名其妙的也被帶回了城,而後封了三品大員,跟著一眾大臣一道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