婻書 作品

199、番外

    夏季, 凌晨四五點的天色是微亮的,空調運轉的風力循環地掃蕩在床上,一道不輕不重的輕踢打在了身上, 秦淮原本緊閉的雙眸猛地掙開,迅猛坐起的動作將原本擱在他身上的腿給掀了下去。

    略微有些過大的動靜讓一旁熟睡的人掙扎了兩下,要醒不醒地哼哼兩聲,翻了個身又陷入深眠。

    秦淮坐在床上一動不敢動, 微亮的天光能讓他很清楚的看清自己此刻所身處的環境,熟悉的臥室, 桌上甚至還有沒寫完的試卷,老舊的空調並不靜音地發出微弱的嗡嗡聲, 哪怕在十七樓高層, 都能聽到樓下清理垃圾的運轉車的聲音。

    更重要的是, 一個溫熱鮮活, 身形還未長開, 還帶著少年稚氣的慕楠,正熟睡在他旁邊。

    秦淮努力剋制著自己的顫抖, 彷彿怕稍稍用力就會從這場夢境裡醒來一樣, 輕輕地觸碰在慕楠的身上,溫軟的皮膚,平穩的呼吸,雙頰上還帶著沒有完全褪去的嬰兒肥,過於豪放的睡姿拉扯起來的衣服, 露出一截白的過分的腰線,帶著青春的肉感。

    這跟他最後所見的,在那間破舊屋子裡,瘦骨嶙峋, 滿身是血倒在地上的慕楠完全不一樣。

    一大清早,即便窗簾遮住了外面的陽光,但身體慣性的生物鐘還是讓慕楠到點就醒了,眼睛都還沒睜開,就開口喊哥,一手在床上到處摸著手機。

    沒等到他摸到手機,就聽到過來的腳步聲,一邊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一邊打著哈欠的問道:“幾點了?”

    秦淮用溼毛巾給他擦了擦臉,幫他醒了醒神,在慕楠雙眼徹底睜開前,盡數收斂了眼中的沉重情緒。

    慕楠自己拿過毛巾擦了擦眼睛,一睜眼便朝秦淮露出朝氣而明亮的笑容,那眼裡的光,是從未遭受過苦難的磋磨,帶著少年的天真和對他全身心的依賴,卻看的秦淮心尖又澀又痛,下意識垂眸,掩去眼眶的微紅。

    沒察覺到秦淮的異樣,慕楠轉身拿過正在充電的手機看了眼時間,頓時不滿嘟囔道:“好早啊,才七點,那我等下要睡個回籠覺。”

    秦淮醒來的這幾個小時,已經理清了此刻自己所處在的時間段,他正處在高二升高三的暑期補課階段,而慕楠剛中考完,成績還沒出來,正是快樂放肆的時候。

    大概的時間段應該沒錯,但畢竟時隔了這麼多年,他記憶力再強,也想不起幾年前每一天的細節,更甚至因為暑期補課這段時間安排的大教室,他的座位在哪兒等下去了學校還要想辦法找一找。

    現在的一切都太真實了,真實到每一個細節都能體現出現實,這讓他無法將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歸為隨時可能醒來的夢境,而除了夢境,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時空的重置,也就是說,現在的一切,是他的重生。

    如果是重生,那他接下來有太多的事要做了,還在腦子裡理時間線的時候,秦淮聽到慕楠踩著拖鞋一邊往衛生間走一邊道:“你昨天答應給我的零花錢等下別忘了啊,我跟老楊他們說好了中午去吃鐵板燒的,還有我的泳褲你給我找出來沒啊?”

    秦淮指尖微微一顫,他想起來了,就是今天,慕楠跟同學去水庫,雖然被人救起來了,但差一點溺水,這一切,都是他那個血緣上的父親姚先群做的。也就說現在那個男人已經找過來了,但他上一世這個時候並沒有將姓姚的找來這事告訴慕楠。

    他以為自己可以處理好一切,以為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成年獨立掌控自己的人生,所以當事情朝向不可控的方向發展時,他接受不了,慕楠更加接受不了。

    被隱瞞,被拋棄,才會給慕楠帶來那樣強烈的背叛感,以至於他們上一世,到死都沒能活著見上一面。

    慕楠刷著牙,沒等到秦淮的回應,便叼著牙刷探頭看出來,嘴裡含糊道:“哥?幫我找泳褲啊,我都沒找到,再不找你等下去上課了我就找不到了。”

    秦淮將做好的早餐從廚房端到了餐桌:“楠楠,我帶你去水上樂園玩怎麼樣,去不去?”

    慕楠驚喜地看向秦淮:“好啊,什麼時候?”

    秦淮:“今天,吃了早餐再睡一下,十點出發。”

    慕楠頓時啊了一聲:“今天?可你今天要上課啊。”

    秦淮聞言一笑:“這種程度的補課對我來說完全是浪費時間,不去也不是多大的事,你想去玩,我就帶去你。”

    慕楠頓時朝秦淮伸出兩個大拇指:“年級第一就是牛,我要去!”

    秦淮:“那你約好的那些同學?”

    慕楠滿不在意道:“少我一個他們一樣繼續玩,不影響,我們要去哪裡啊,是那個跟水族館套票的水上樂園嗎?”

    得到秦淮確定的回應,慕楠歡呼了一聲,連早餐都多吃了個煎蛋,水上項目很消耗體力的,他要吃飽點才行,至於那些約好去水庫的同學,同學哪有哥哥重要,難得秦淮帶他出去玩,還要同學幹什麼。

    心裡惦記著出去玩,回籠覺都睡不香了,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見秦淮在電腦前敲敲打打著什麼,慕楠沒忍住發出了一早上不知道第幾次的詢問:“哥,我們什麼時候走啊?”

    秦淮看了眼這臺老舊電腦的屏幕時間,道:“你起來吧,換衣服,我們現在就走。”

    現在才一幾年,他們家裡有一個臺機,但性能老舊,屏幕很小,雖然不是學校微機室裡那種古董的大頭電腦,但速度也快不到哪裡去,這讓他空有一身技術卻被硬件設備限制了。

    聽著慕楠歡快的哼著歌換著衣服的聲音,秦淮關上了電腦,如果今天回來得早,他得去一趟電腦城,不說以後他要靠此謀生賺錢,就是解決姓姚的,也得網絡遠程操控才行,設備必須要跟上。

    看著穿著背心短褲一身蓬勃朝氣的慕楠,秦淮又從櫃子裡拿出了一頂棒球帽:“遮一遮,免得曬傷了。”拿上了泳褲還有一套備用換的衣服,又將之前買的防曬給帶上了。

    這防曬是他買來給慕楠即將要來的高中軍訓準備的,慕楠很白,屬於汗白的那種體質,越出汗越白,反倒不容易曬黑,但很容易曬傷,想到上一世他死後,跟在慕楠身後當了一年多背後靈所見到的一切,在慕楠身上塗抹防曬的手都沉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