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裂

    景隋看著面前的少年,分明是輕飄飄的話語,但一字字落入他的耳中,卻輕而易舉的將他擊入萬丈深淵。

    這句話,他怎麼會忘記?

    他永遠不會忘記。

    不,不會的,一定不會這樣的……

    景隋艱難的開口,聲音喑啞:“你說什麼……”

    紀凌冷冷看著景隋。

    他一大好青年,從小遵紀守法,尊老愛幼,卻連個戀愛都沒談就死了,好在老天開眼給他一次復活的機會,他十分珍惜這個機會,竭盡所能的認真做任務,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回家。

    可是你們卻一個個都要和我作對,不按照劇情走不說,偏生還不肯放過我,我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就要被你們這群蛇精病逼彎了!

    談戀愛這種事是要兩-情-相-悅的,我的拒絕你們都看不懂嗎?

    就是不能不喜歡我嗎?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重新來過。

    現在我什麼都想起來,什麼都知道,你們是否還能若無其事的繼續說愛我。

    我要讓你們知道,我紀凌也是可以冷酷無情的哼!

    景隋望著少年冷淡決絕,沒有絲毫波瀾的雙眼,心不斷的往下墜,卻還試圖徒勞掙扎,澀然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紀凌笑了,緩慢而無情的道:“那就讓我來提醒陛下,上一世,我最後和你說的話。”

    他望著景隋的眼睛,看著景隋眼中陡然變的難看至極的神色,一字字道:“我說,我不會再纏著你了,你和寧鈺……要好好的。”

    景隋臉上血色褪去,儘管從少年睜眼的那一瞬間,他就隱隱猜到了什麼,但他不願意相信……

    直到這一刻,再也沒有絲毫僥倖。

    少年終於想起來了,他想起了所有的事,想起了自己上一世的冷漠無情,也想起他上一世為何而死。

    自己的所有過錯再也無所遁形,赤-裸-裸的擺在少年的眼前,自己再也不能試圖隱藏事實,試圖當做那一切沒有發生,貪婪的佔-有一無所知的少年,卑鄙的獲得他完整無暇的愛。

    景隋痛苦的閉了閉眼睛,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又或者是何從狡辯。

    因為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最後,他只是慢慢開口,發出沙啞的聲音:“我愛你,是真的……”

    紀凌淡淡望著他,自嘲一笑:“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何喜歡我,因此聽信了卡洛斯的話,可是我現在相信你愛我了……你沒有利用我的必要,更沒有必要向一個不喜歡的人給出皇后的位置,我只是不敢相信,你竟然是真的喜歡我啊。”

    他說著,眼中又隱隱露出悲哀之色:“上一世,我那樣的愛你,都不能換你回頭看我一眼,這一世,你竟然愛上我了,真是再沒有比這更令人覺得譏諷的事了。”

    景隋唇微動,道:“我……”

    紀凌輕聲一笑,眼中神色卻如同幽冷死寂的冰河,“但是那又如何呢?我不喜歡你了。”

    景隋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紀凌卻神色平靜:“不論你是出於愧疚,還是報答都沒有關係,我不需要你的補償,真的。”

    景隋定定道:“不是補償,只是因為我喜歡你。”

    紀凌說:“是嗎?”

    “那就更不需要了……”他望著景隋的眼睛,聲音無情且決然,緩慢而平靜:“因為從我死去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放下了。你別忘了,是誰無情的將我流放,又是誰一次次踐踏我的心意,我曾執迷不悟,以為我的真心終有一天可以打動你,但是我錯了……”

    “直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我都沒有等到那一天。”

    “我已經給了你所有我能給的一切,我的愛,我的生命,現在的我已經再沒有什麼可以給你了。”

    “那個愛你的人,只留在上一世,不會再回來了。”

    “你明白了嗎?”

    景隋聽著紀凌的話語,雙手死死握緊。

    眼前的少年分明就在他眼前,但是他卻第一次覺得這般遙遠,無法碰觸。

    上一世他曾無數次在夢中,幻想著重逢的一面,幻想如果少年還活著,自己該如何補償他,懇求他的原諒……可是他現在知道答案了,哪怕少年還活著,他也找不回失去的東西了。

    他的少年不需要他的補償。他愛的飛蛾撲火轟轟烈烈,放下的也乾淨利落。

    他不會原諒他。

    也不會再愛他了。

    原來這就是真正的答案,真正的……殘忍的現實。

    當他沉浸在自己構建的假象中,沒想過有一天,所有的謊言都會被拆穿,一切真實都將無所遁形。

    就算再給他一次機會,也無法挽回已經失去的人。

    紀凌一鼓作氣說出早已準備好的話語,看景隋終於被自己鎮住,那無言以對的痛苦模樣,心中特別的解氣!你們不過都仗著我不知道上一世的事情才敢這樣肆無忌憚,因為我沒有理由拒絕你們……其實我什麼都知道!但我本來不想說的,我只想老老實實做任務,這都是你們逼我的!

    他望著景隋沒有血色的臉,心軟一掠而過,隨即又再次心冷如鐵,現在他同情景隋,就是將自己再次推入那個坑,這是他唯一擺脫現狀的機會!而且你身為皇帝,幹事業不好嗎?何必沉迷談戀愛,你以前可比現在可愛多了……

    總之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紀凌剛剛吃過毒花,雖然解了毒,但身體還十分虛弱,他掙扎的從床-上爬起來,剛走了一步就差點摔倒在地。

    景隋連忙伸手來扶,卻被紀凌一手打開,他轉過頭,冷冷看著他,說:“打擾多日,我該回家了。”

    景隋低頭,怔怔看著自己被打開的手,站在原地。

    半晌,他又抬起頭,看著少年艱難的邁開步伐,一步步往外走,如此的執著,決絕,不曾回頭……

    他又要再一次失去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