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永安 作品

第318章 蟬鳴·情僧是我(2)

    在禪房內,釋蟬月一身血色袈裟,暗織密金,莊嚴又華美,如同一尊高大清雋的佛陀,只是這佛陀今日便要出走這寂靜的白色聖地,投身他的人間。

    首座懷裡捧著一叢鮮紅如火的菡萏,“這個你收下,若是遇到了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在上面刻上名字,取名字主人的一滴血,他便能逢凶化吉,再得一線生機。”

    這王朝是俗世的王朝,並沒有什麼修煉者,首座自然也不會動用任何法力,不過他佛緣深厚,一舉一動都牽繫著萬物的命運,他冥冥之中感覺到,這老方丈日後會有一名出色的小弟子,他將來會高坐蓮臺,成為最年輕的大德,然而卻因一錯,情劫焚身,至此萬劫不復。

    首座溫和笑道,“將來,那會是個澄澈通透的乖孩子,可以的話,就成全他的心意罷。”

    方丈愣了半天,等佛陀合掌,步出禪房,他手心裡的菡萏瞬間開了,裡面牽著一枚蓮紋手鐲。

    很奇異的,它竟然是女式的。

    方丈驚愕不已,他正要說話,只見萬物生髮,蟬鳴不絕,那披著赤血色衣的僧人抬起手,撫摸起一頭雪白剔透的蟬。

    “好了,別送了,這是喜事,貧僧高興,你亦當高興。”

    而在此時,攝政王帶了牌匾,如約而至。

    僧人們驚駭後退,“這,這不是嫁娶嗎,怎麼是白衣?”

    “喪衣送嫁,千古一例。”

    攝政王喪衣加身,臉色愈發慘白,她露出森森白齒,“諸位高僧放心,本王活著一日,定教聖僧活著一日,本王若是死了,這陰曹地府,夫妻同心,聖僧也得同遊不是?對了,你這紅馬寺,屢次與天子糾纏,本王早就看不順眼了,看在我聖僧夫君千依百順的份上,我就不摘你們了。”

    “去,把這牌匾掛上,記住了,從此天下只有白馬!”

    方丈嚅動著唇,面色灰白。

    連最好的神醫都說,攝政王油盡燈枯,活不過她的二十二歲!

    也就是說,兩年之內,攝政王必亡!

    越是瀕臨死亡之期,攝政王行事就越發乖戾狠惡,膽敢忤逆她的,都做了鷹犬的刀下亡魂。

    方丈閉了閉眼,不忍再看,攝政王如日中天,炙手可熱,她發起瘋來,天子都退避三舍,他們這群和尚,除了以命殉道,又能做得了什麼?哪怕是這樣,攝政王也說,他們敢挾持民意,她不但要寺內和尚陪葬,更讓天下萬民來圍觀行刑現場,看看萬佛死後,誰還敢信佛。

    這就相當於直接斷了他們的傳承!

    紅馬寺投鼠忌器,只得順從攝政王,掛上了白馬寺的牌匾。

    眾僧敢怒不敢言。

    倒是那披著赤血色袈裟的聖僧駙馬,他雙手合掌,聲音溫厚低沉,“白馬馱經,此心古舊,唯願諸位,早日成佛。”

    眾僧面色好轉,也一一施著佛禮。

    “蟬月大師,您多保重!”

    &nbs p;“保重?怎麼,當我公主府是龍潭虎穴?”攝政王瞥了釋蟬月一眼,冷笑一聲,“難得夫君戀舊情,來人,去把那寶殿裡的佛,給本王搬回公主府,好讓它們見證一下,它們最重清規戒律的佛門弟子,是怎麼嫁為人夫,怎麼承歡本王身下的!”

    眾僧怒目而視,一個僧人再也忍不住了,怒斥她離經叛道,“攝政王,你適可而止,你迫害天子與世人還不夠,還要侮辱我們的佛門高僧,你生前壞事做盡,就不怕死後墜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攝政王眼中浮起重重戾氣,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捏著輪椅手柄,正要發難。

    還未等她開口,唇邊就吻上了佛珠,圓潤又古樸的,泛著一種淡淡的檀香。她的聖僧夫君攤開了雙臂,一手繞到她的後背,一手穿過她的雙膝,將她這一具沒有多少皮肉的身軀輕緩抱起,手法輕柔,似摟了一片綢緞。

    這紅衣聖僧溫厚一笑,“吉時已到,還請殿下帶貧僧回家。”

    釋蟬月頂著絲溜溜的光頭,披著最鮮豔奪目的袈裟,他坦然接受了眾生的圍觀,環抱著他的攝政王,從白馬寺一路抱回了公主府。心腹們都對他大為改觀,這和尚抱著人,走了那麼多的路,竟然臉不紅胸不喘的。

    “噢!和尚進閻羅府了!”

    小孩子口無遮攔,在一旁起鬨,慌得父母捂住了他的嘴,趁著人多混亂,把他給帶走了,生怕自己招來攝政王鷹犬的記恨。

    “聽見了沒?”

    攝政王陰森森地說,“和尚,你進了我的閻羅府,再想逃,那也是插翅難飛了!”

    首座笑了笑,就對著最近的心腹道,“我們的婚房在哪裡?貧僧第一次來,還不認得路。”

    那年輕心腹面色詭異。

    是的,他就是那個當街抽鞭子的,誰能想到,這才幾個月不到,街邊的和尚就大搖大擺進了公主府,還是以正兒八經的駙馬之名——反正聖上也管不著長公主殿下的嫁娶之事。至於朝臣,更是唯命是從,哪怕公主娶了個和尚,又敢說些什麼?

    “咳,府裡唯一掛紅綢的那間,就是您與殿下的喜房。”

    滿府飄白,心腹說著都有點不好意思。

    攝政王一向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她說喜事要按白事辦,那就得這樣辦,那口金絲楠木的棺材,還在廳前懸著呢!隨後心腹便見這位新上任的聖僧駙馬,面不改色經過了棺材,徑直往喜房走去。

    而他們的攝政王並沒有輕易放過他,“公主府沒有一拜天地,也沒有滿堂賓客,委屈高僧了。”

    “不委屈。”

    聖僧駙馬說,“殿下便是我的天地,也是我此生唯一的賓客,這樣你我都在,就很好。”

    心腹默默地想,難怪人家是個得道高僧呢,這心胸,這氣度,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要是換個尋常的男人,估計這會兒都要被拖出去五馬分屍了吧?

    喜房也是潦草的,冷得死寂,連喜娘跟侍女都被打發出去。

    釋蟬月彎下腰,將人緩緩放到喜床上,他起身給倒了兩杯茶。

    “走了一路,你也累了,喝點茶水。”

    攝政王直勾勾盯著他,“你抱我,累了,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