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不是木偶 作品

遮望眼

    “說……說什麼?”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抽菸的?”

    “我忘了。”

    “你以前不抽,”李月馳說,“你要唱歌。”

    “嗯,”唐蘅搖頭,“但我現在不唱了。”

    “再也不唱了?”

    “對。”

    “給我唱一首吧。”

    “……我現在,”唐蘅慘笑,“聲音已經壞了。”

    李月馳沉默幾秒,說:“沒關係。”

    唐蘅正欲開口,他又說:“我在裡面,四年多沒有聽歌。”

    唐蘅一下子哽住,半晌,低著頭問他:“你想聽什麼?”

    “我第一次見你,你唱的那首。”

    唐蘅說:“我試試。”

    他深深地換了一口氣,希望自己的聲音不要那麼糟糕——他知道他的聲音壞掉了,也許是因為抽菸,也許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總之再也不復從前的清澈和明亮。但至少,至少不要太過嘔啞嘲哳吧?

    唐蘅分開雙唇,第一個字,夏,一瞬間他詫異地發現自己幾乎不會發音,夏——舌尖抵住下邊的牙齒,然後呢?然後就不知道了,他唱不出來。

    唐蘅啞聲說:“這首好像不行。”

    李月馳點頭:“那換一首。”

    “什麼?”

    “湖士脫的第一首歌,還記得嗎?”

    唐蘅閉上眼,恍惚地說:“你寫詞那首。”

    “嗯。”

    是,他知道李月馳說的是那首歌——當時湖士脫晉級到最後一輪決賽,組委會要求唱樂隊的原創歌曲。他們唱的那首歌是李月馳作詞、安芸作曲,湖士脫的第一首歌。

    李月馳說:“《遮望眼》。”

    哦,對,《遮望眼》。

    當時蔣亞總是抱怨安芸編曲太複雜,搞得他打鼓時壓力倍增,接著又酸溜溜地說唐蘅:“人家專門給你寫的情歌,你唱不好就趁早換我唱啊。”

    當時唐蘅冷漠道:“又他媽不是給你寫的。”

    《遮望眼》。

    唐蘅捂住眼睛,焦躁地說:“我想不起歌詞了。”

    李月馳握著他的手,溫聲道:“沒關係。”

    “很多事我都想不起來了。在河邊的時候,你問我記不記得你捅唐國木之前說過什麼——我真的記不起來了,是不是很差勁?”

    “不怪你。”

    “但我就是忘了,”唐蘅搖頭,自顧自地說,“我控制不了。”

    李月馳沒再說什麼,只是輕輕撫摸著唐蘅的背,不知過了多久,唐蘅漸漸睡著。他睡得並不踏實,涼風一陣一陣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半夢半醒間,唐蘅發現自己又回到六年前的武漢,決賽在江灘舉行,三支樂隊先後表演,湖士脫抽籤抽到最後上臺。他們站在臺上,四周是觀眾和評委,他絲毫不覺得慌亂——因為那首歌已經排練過無數次了。前奏響起,他說,這首歌叫《遮望眼》。

    然後——然後他就記不起歌詞了。

    奇怪他記著當年的那麼多細節,竟然記不起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