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不是木偶 作品

怪人

    唐蘅被噎得說不出話,這時蔣亞安芸湊過來,也嚇了一跳:“快去六二七啊!”六二七醫院就在珞瑜路上,離此地很近。

    他卻一言不發,徑自向前走了。

    蔣亞問:“什麼情況?”

    唐蘅沉默兩秒,把肩上的吉他賽給蔣亞:“先幫我拿著!”然後飛快追了上去。

    兩人並肩而行,路過方才打架的地方,唐蘅看見地上一片亮閃閃的東西,踢了踢,發現是玻璃渣子。再走幾步,看見破碎的酒瓶瓶頸。

    “他們用這個……打你的?”

    對方不說話,像是默認了。唐蘅咬牙道:“是誰打的?那個胖子,還是光頭?”

    對方卻仍舊不說話,啞巴似的。

    唐蘅焦躁地說:“我在問你。”

    “安靜點,”他總算開口了,“很疼。”

    唐蘅沉默,跟著他在巷子裡拐了又拐,終於看見一家診所。他似乎對這一帶十分熟悉。

    唐蘅跟在他身後走進去。活了21年,第一次走進這種診所。門口的塑料簾子是灰黃色的——也不知是髒成這顏色的,還是原本就如此。這個點兒,診所裡只有一個老太太在輸液,大夫坐在電視前,手裡捧碗熱乾麵,白大褂敞著懷,露出滾圓的啤酒肚。見二人進來,他懶洋洋道:“等一下哈,吃完這兩口。”

    “他出血很多!”唐蘅急道,“你給他看看。”

    “喲,現在知道著急了,”大夫瞥他一眼,“打架的時候幹嘛去了?”

    “……”

    “沒關係。”身邊的人說。

    聽見他的聲音,唐蘅忽然想起,他還沒看過他的臉。於是扭頭看過去,目光略略向上揚,視野裡出現一張很狼狽的臉——汗水、血跡和灰塵在他頰上混成一片,已經幹掉了,留下道道暗色發紅的印子。他的皮膚是麥色的,看著看著,那些印子忽然變得異樣,像某種古老圖騰,散發出山林草木的凜然氣息。他是書裡走出來的麼?這樣說好像太誇張了——但是是哪本呢?

    唐蘅看得發愣,對方忽然側過臉來,兩人視線對上。他有一對漆黑的瞳仁,黑得乾淨。

    想起來了,列維·斯特勞斯那本,《憂鬱的熱帶》。

    他不說話,目光卻在問:有事嗎?

    唐蘅鬼使神差道:“田小沁是你女朋友麼。”

    “不是。”

    “……哦。”

    他答得那麼痛快,好像並不在意唐蘅為何這樣問。也對,他連自己的傷都不在意。怪人。

    這時大夫總算放下碗,走過來看了看他的後背,說:“你這個好麻煩的嘞,還是去醫院吧,我這沒有麻藥。”

    “不用。”

    “哎呀,會很痛的。”

    “就在你這裡,”他頓了頓,“醫院太貴。”

    太貴?貴?唐蘅一時反應不過來,能有多貴?他家有家庭醫生,所以他沒去醫院看過病。

    大夫嘆了口氣:“那你忍著點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