嫵梵 作品

87、晉江文學城正版

    太和殿佔地龐大, 襯得站在一側的人十分渺小。

    沈沅今世初次踏入禁廷這等恢宏巍峨之地,方知何謂皇家威儀,漢白玉石雕刻而成的華表和犼獸矗立在兩側, 登時讓人心生崇敬。

    她覺自己應當是被天家的氣派震懾住了, 這才產生了錯覺。

    等陸之昀問罷, 沈沅只笑著對男人搖了搖首。

    沈沅戴著華貴的碧羅冠子,襯得那張巴掌大的芙蓉面格外的纖小,在庵堂吃了幾個月的齋飯, 人也明顯清減了許多。

    幸而現下正逢冬季, 京師沒有下雨, 沈沅的身子骨方才能受得住清修的苦寒。

    守孝的期間, 陸之昀也於夜半時分,驅車到了庵堂處,想將沈沅接回公府。

    結果自是被沈沅拒絕,陸之昀只在寮房外敲了敲門扉,沈沅連讓他看她一眼的機會都沒有給他。

    夫妻倆未顧得上多說話,便沿著長長的宮道,行至了大宴所在的長寧宮處。

    等沈沅隨陸之昀在宮宴的上首坐定後, 因她也是頭一次得見如此盛大的場面, 雖儀態淑雅地端坐在席, 卻也暗自觀察著殿內的一切。

    沈沅略微掃了眼已經入座的一眾藩王,卻說大祈的封藩有兩種,一種便是如燕、寧、慶、代等處於邊塞的塞王,另一種的藩地則在內郡,周王、楚王、齊王便都屬於內郡王。(1)

    來的那些藩族王氏,多數都上了年歲,也有些是替父進京的嫡世子。

    沈沅在京中, 偶爾也曾聽過一些,關於各個藩國的傳聞,這其中,屬燕國的王室政鬥最為殘酷,而燕世子不到加冠之齡,就以凌厲的手段剷除異己,成為了燕國的實際掌權者,各方面的能力也在這些藩室成員中拔得頭籌。

    藩室子弟的坐序並不固定,沈沅聽說燕王重病,此番只有燕世子尉遲靖入京朝貢,卻也不知道哪一個人是他。

    遙遙觀之,只見一青年男子身著華貴的章服,頭戴七旒玄冕,氣宇清貴,朗朗如玉,可謂有著一副秋月無邊的俊美皮相。

    沈沅的視線不由得在那男子的身上短暫駐留。

    光憑皮相來說,那人絕對是這些藩王中最出眾的了,卻也不知他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燕世子。

    沈沅未來得及將視線從那男子的身上收回,卻發覺,他好似也往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他的眼神不帶著審視,也看不出什麼情愫來,但能明顯讓沈沅覺出,他應是也在觀察著她的行止。

    沈沅飛快地將視線收回,心中不免生出了些許的詫異。

    正此時,卻覺自己的左手也驀地被身側的陸之昀攥入了寬厚微糲的大掌中,他微涼的墨玉扳指也抵在了她柔嫩的指肚。

    男人把玩著沈沅纖潤的手時,她不禁瞥首看了他一眼。

    適逢如此大宴,陸之昀這麼嚴肅冷峻的人,竟要在筵席下悄悄地握她的手。

    沈沅任由他握著,等陸之昀側首看向她時,她亦用盈盈地笑眼定定地看了他半晌。

    教坊宮樂的絲竹之音漸起。

    尉遲靖則將坐於上首的那對夫妻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了眼中。

    陸之昀和沈沅的感情倒像是極好的模樣,無意間顯露的親暱也很自然,完全不像是刻意對外裝出來的。

    尉遲靖聽聞,鎮國公府並無其餘妾室,陸之昀專寵於夫人沈沅一個人。

    雖然他不一定是憑正當手段娶到了沈沅,但是陸之昀身為丈夫,完全盡到了對妻子的責任。

    尉遲靖略微對沈沅的現狀放心後,卻不知大宴的另一側,也有一人將視線駐留在了他的身上。

    留遠侯的夫人衛氏是朝中的二品誥命夫人,早年間也與陸太后交好,這次太后宴請的官眷宗婦中,也有衛氏和她的女兒杜芳若。

    杜芳若容顏美麗,面上亦繪了精緻的妝容,她持羅扇遮面,悄悄地用扇柄指著尉遲靖,低聲問道:“母親,你可知,那人是哪個藩地的宗親?”

    衛氏看出了女兒的心思,淡哂著回道:“那人是燕世子,尉遲靖。”

    原來他就是尉遲靖!

    等衛氏回罷,杜芳若對尉遲靖的好感復又陡然增多。

    燕世子來自異國,才能出眾,手段凌厲且有王者風範,相貌還生的如此的俊美。

    實則杜芳若是看不大上尋常的世家公子的,她覺得自己各方面的條件都是頂尖的出眾,對於未來夫郎的要求,也是極其挑剔的。

    可尉遲靖其人,竟是完美地符合了她所有的要求。

    等尉遲靖淡淡地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後,杜芳若的心跳也陡然加快了許多。

    她今日終於體會到了,芳心暗許和小鹿亂撞的感覺。

    衛氏這時也低聲同杜芳若添了句:“這燕世子,並沒有娶妻。”

    杜芳若覺得自己親孃將她的心思摸得門清兒,便略有些赧然地將腦袋垂了幾分。

    上首的陸之昀,也看了眼尉遲靖。

    此前,尉遲楨曾在燕國的進貢物品中動了些手腳,好在尉遲靖是個有腦子的,並沒有落進尉遲楨的圈套,成功地解決了他入京後的第一件危機。

    也算是,通過了他的一個考驗。

    如今的尉遲楨,也在這半年的功夫中,招攬了不少的門客,且他的母妃仍以太嬪的身份,居住在皇宮之中,尉遲楨在內廷裡,也能動用些力量。

    這場大宴,尉遲楨自是不會放過對尉遲靖下手的機會。

    思及此,陸之昀的面色稍顯漠然。

    卻也不知,尉遲靖能不能成功地避開尉遲楨為他設下的第二個圈套。

    在食物中下毒是不可能的,畢竟尉遲靖身為嫡世子,身側也有宮女隨時用銀針為他試毒。

    陸之昀聽聞,尉遲楨還收了一位方士做了他的門客,據細作探得,這人會煉製一種名喚百酒露的藥劑,只消在尋常的酒水中混入個幾滴,喝此酒者一杯下肚,便能達到一杯頂十杯的效力。

    就算尉遲靖的酒量再好,喝下個三杯後,也會爛醉如泥。

    人若是醉酒,難免會失去理智和儀態。

    尉遲楨這麼做的理由,無外乎就是想讓尉遲靖在一眾世家貴眷的面前出醜,最好再讓他來個御前失儀。

    如此,尉遲靖剛一入京,風評就會在一眾世家的面前處於下乘。

    他本就不是京中的本土人士,尉遲楨想必也是料準了尉遲靖在京城沒有什麼人脈,就算事後發現了酒水的蹊蹺,也動用不了什麼力量去將此事查清。

    陸之昀又淡淡地掃了眼在場的適齡世家女子。

    在京中的文人群體中,最有威望的勳爵世家,當屬留遠侯府杜家。

    尉遲靖若是個聰明的人,就該知道,娶了杜芳若,就等同於是得到了留遠侯府在京師中的全部勢力。

    尉遲靖若想在京中有一襲之地,成為祈朝的儲君,必然要通過與世家聯姻這條捷徑才能達成。

    說到底,這件事還是要看尉遲靖的盤算到底如何。

    酒過幾旬。

    果然,在尉遲楨有意的煽動下,陸續有人向尉遲靖不斷地敬酒。

    陸之昀冷冷地觀察著宴上的一切,沈沅這時卻示意他看向尉遲靖,小聲地對他問道:“季卿,那個人,是不是燕國的世子啊?”

    陸之昀淡聲道嗯。

    沈沅卻附耳同他低語了幾句。

    陸之昀聽罷,不禁蹙起了眉宇。

    待她用渴求的眼神看向了陸之昀後,男人只低聲回了句:“隨意。”

    陸之昀並未同沈沅多言,卻覺得,冥冥之中,這有著血緣關係的人,就是會對另一方生出些無端的好感來。

    過了不久,宴上的尉遲靖明顯是有些醉了,坐在席面上也顯得搖搖欲墜的。

    陸之昀見此,卻不知他到底是真醉,還是假醉。

    如果尉遲靖是真的醉倒了,那他此前便是高看了尉遲靖。

    尉遲楨向太后請了旨,要將尉遲靖扶到一處地界醒酒。

    等尉遲靖被宮人攙了下去時,杜芳若的眼神還緊巴巴地跟著他,沈沅則是也起身離了席位,退出了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