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夫微安 作品

68、第六十八章

    原本是單九進來是想撫.慰周輯, 沒想到自己卻在獲得了平靜。

    她學這個孩子盤腿坐在水中,靜靜感受不知從哪個方位吹來的暖風, 感受到久違的安全感。這種感覺讓單九頗為沉溺,自從師父身死道隕之後,很多年,她沒有感受到這樣的安全感。

    兩小隻就這樣呆呆地坐著,什麼都不做,直到一股火辣辣的疼痛從背後傳來將單九驚醒。

    她驟然從周輯的內心世界脫離,背部強烈的疼痛讓她捲起了身子。

    單九睜開眼, 看到的是一個馬廄一般的棚頂。她躺在一個破爛的馬廄裡。四周是大大小小用黑布蓋起來的箱子。不知何時,他們已經離開山道,在一個人聲鼎沸的鎮子上停下。此時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膀大腰圓的矮個子男人。枯黃的頭髮用一個破布袋子扎著,滿臉橫肉。

    他身上穿著賣藝人特製的衣裳, 袒胸露乳的。兩撇小鬍子, 一雙眯縫眼,長相十分的兇惡。此時手中揚起皮鞭,正一下一下抽在單九的身上。

    當初在路邊撿到這兩個小東西時,黃牙,也就是這個馬戲班的班主就被單九出眾的皮相鎮住。

    他養得那些小東西, 就沒有見過長得這麼好看的。

    這等水準的孩子他們往日傾家蕩產都買不到一個,結果他黃牙運道好兒。天上掉餡餅,給他大馬路上撿到一個。黃牙不用說, 當時就將單九給丟到籠子裡去。原本黃牙是不想管旁邊一個的, 不曉得打哪兒弄得一身的傷, 又瘦骨嶙峋的,還不知能不能養活。

    但見這丫頭死死抓著那小子,扯也扯不掉。又捨不得砍了丫頭的手, 他只能一起帶上。

    原以為撿了個大便宜,結果現在黃牙才覺得不對。這丫頭好似丟了魂,身上沒什麼傷但就是不醒。眼看著白撿的搖錢樹成一場空,黃牙情急之下抽出腰間的皮鞭就是一通抽打。

    這會兒見單九醒過來,黃牙心裡才籲出一口氣,高興了。

    沒丟魂就好,丟了魂還怎麼賺銀子?城裡的金貴老爺們雖然喜歡年紀小的,

    卻也不喜歡玩起來沒點兒反應的死孩子不是?

    人醒了,鞭子自然是收起來。黃牙齜出一口大黃牙親親熱熱地將單九給扶起來,彷彿剛才動手的人不是他一般:“喲,你可算是醒了?肚子可餓了?爹爹給你弄口吃的?”

    單九背上火辣辣的疼痛還在,冷眼看著這個自稱是她爹的中年男人。

    “不說話?還是不餓?”黃牙往日見多了對他不友善的孩子,單九這種只是瞪眼睛沒撲上來踢打撕咬的已經算十分乖巧的。他自顧自地將單九抱起來,放到一旁簡陋的小板凳上坐下。笑眯眯地從腰間的布包裡掏出一張巴掌大小的酥餅,遞到單九的嘴邊。

    “孩子,你別怕,爹爹不是壞人。爹爹是路過你們村子,意外在荒郊野嶺撿到你們的大好人。“黃牙可沒覺得自己說了謊話,他可不是在荒郊野嶺撿到這兩孩子?“想著你們兩個孩子這麼小的年紀,孤身在外也活不下去。爹爹心善,就當多生了一個孩子,給你們兩個一口飯吃……”

    單九看也沒看那酥餅一口,只是一雙清澈沉靜的眼睛冷冷地盯著黃牙。

    這黃牙也不是嚇大的,這些年缺德事兒幹不少,手上人命也有不少條。這還是頭一回被一雙眼睛給看得心虛。這眼睛也不知怎麼回事,像是能看到人心理最陰暗的地方似的。黃牙不自在地躲開目光,嘴裡嘀嘀咕咕地罵了一句:“不吃拉倒,往後你想吃還得求老子!”

    說著,狠狠啃了一口酥餅。餅渣子掉一地,他轉頭去踢那裝在瓶子裡半死不活的骷髏小孩兒。

    這男娃他原先是不想帶上的,一看就知道活不了。但想著前頭養的那個瓶美人活了不到兩年就死了,這看起來一小把的東西塞進去,運氣好活下來撐他個一年半載,他也是賺了。

    眼看著瓶中半死不活的小子還喘氣兒,黃牙又高興了。

    “老天保佑老子賺大錢,就是走運!”

    他每個箱子都敲一遍,確定裡頭的東西都還活著。兩手往褲腰帶上一插,哼著小調兒走出馬廄。外頭門口拴著兩條人頭狗,就是頭是

    人,身子是狗。黃牙從兜裡摸出兩個酥餅一邊丟一個,惡聲惡氣地吩咐:“看好了,丟了一個,回來就那你們的命填!”

    眼看著兩隻人頭狗瑟瑟縮縮地點了頭,他才大搖大擺地準備去鎮上的酒莊喝一口。順便看看有沒有生意,最好是那種富戶沒看過熱鬧,他剛好將這一幫子狗東西拉去賺他一把。

    人一走,門口拴著的兩隻人頭狗趴在地上狼吞虎嚥地吃著餅。單九剛一動,兩隻就抬起頭。

    是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的臉,圓頭圓眼睛的,瞧著有七八歲的樣子。

    那女孩子嘴邊兒還沾著酥餅渣,警惕地看著唯一沒有被打斷手腳也沒有被燙傷剝皮的單九,眼中冒出了既羨慕又嫉妒的惡意。她死死地盯著,單九動一下,她就小心翼翼地蹬直了腿。不只是這個女孩兒,旁邊那個男孩兒吃的尤其兇狠,吃的嘴裡都是土了還不忘覬覦旁邊女娃娃的酥餅。

    他雖然沒有盯著單九,但身體顯然是繃勁的,蓄勢待發。

    單九也沒有為難他們,畢竟黃牙的那句話就是在說她。其他的人都被鎖進箱子,在外面且沒有被鎖的只有單九。她若是逃了,指不定外面這兩個孩子就要去半條命。何況周輯在這裡,單九不可能走。

    繞著馬廄走了一圈,這是個早已廢棄的馬廄,在離鎮子中心很遠的地方。裡面堆著的乾草早已經發黴腐壞,發出一股極其難聞的刺鼻的味道。單九走到花瓶旁邊,靠著花瓶的邊緣坐下來。那兩個孩子見她乖乖坐下來,臉上的緊張神情才漸漸鬆弛下來。

    單九閉著眼睛,後背上的傷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在癒合。某種程度來說,單九跟周輯有某些特徵還是很相似的。她帶著後世的記憶投胎轉世,也算是生而知之。只是不如周輯天生神胎的純粹。身體上受的傷,總是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恢復。但她並非是不死的,只是大多時候沒那麼容易死而已。有句話叫什麼來著,區區致命傷,不值一提。大致就是這種感覺。

    師門說她才是真正的天命神女,單九其實內

    心並不認同的。比起周輯這種,她的那些異於常人之處都是摻水的。或許,沈家算錯,那些人算錯呢?天命神女不一定得是女神,就像觀音菩薩是男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