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寗 作品

63、發現

    汪嬤嬤瞧了一眼滿地的碎瓷片, 抬眸見姝娘面色慘白,不由得上前關切道:“夫人,您沒事吧?”

    姝娘木愣地坐在原地, 好一會兒, 才稍稍緩過神, 強顏歡笑道:“無妨, 一時手滑罷了。”

    汪嬤嬤將信將疑地看了她一會兒, 才柔聲問:“夫人是不是有些累了, 這午後也未小憩, 要不您先歇息一會兒?”

    姝娘胡亂地點點頭,心緒煩亂如麻,似網一般絲絲交錯纏繞將她驟然束緊,甚至讓她生出幾分窒息之感。

    “嗯,或許是得歇息一會兒。”

    片刻後,風荷打廚房回來,聽汪嬤嬤說起方才的事兒, 命婢女收拾了屋內打碎的茶盞後, 伺候姝娘睡下。

    從未時一直到酉時,一個半時辰,姝娘始終躺在榻上,只是單單閉著眼, 並未睡熟。

    她又哪裡睡得熟……

    打得知沈重樾是八九歲時, 從思原縣被帶進京的,一個荒唐的想法便一直迴旋在她的腦中, 久久不散。

    暮色四合,彤雲向晚,一輪彎月悄然爬上樹梢, 天色暗下來,屋內的光也逐漸被黑夜侵蝕殆盡。因姝娘在歇息,風荷沒有掌燈,又過了好一會兒,外屋忽有昏黃燈光從繡花床幔透進來,在榻內的光潔牆面上隱約映射出一個側躺的婀娜剪影。

    感受到有人靠近,姝娘秀眉一蹙,穩了穩呼吸,將雙目閉得更緊了些。

    沈重樾自然知曉她未睡,他輕著手腳往榻內探了探,見姝娘閉著眼,不欲打擾她,正想離開,袍角卻倏然被一雙纖手拽住了。

    他動作一滯,少頃,再次俯身過去,問道:“風荷說你躺了許久,可是哪裡身子不適?”

    姝娘沒答,卻忽得坐起身來,一把攬住了沈重樾的脖頸,垂首將臉深深埋下。

    沈重樾微愣,姝娘向來羞赧,像今日這般主動抱他,作出如撒嬌般的舉止更是少見。

    他唇邊的笑意微斂,大掌輕輕撫了撫姝孃的頭,柔聲問:“可是發生什麼事兒了?”

    姝娘只無言地抱著他,許久,才緩緩放開手,她瀲灩的眸子裡泛著淚光,哽咽地喚了一聲:“將軍……”

    “嗯?”沈重樾用粗糙的指腹抹去姝娘眼角的淚滴,“可是敏言和敏瑜調皮,惹你不高興了?”

    姝娘搖了搖頭,細細端詳起眼前這張臉,分明還是那熟悉的清雅雋秀的面容,可姝娘怎麼瞧著,都覺得陌生不已,眼前的男人好似戴著一張虛假的麵皮,假面之下是她不想,也不敢去直面的秘密。

    “將軍……”她又喚了一聲,卻更像是在喊給自己聽,藉此來麻痺欺騙自己。

    望著姝娘眼中深切的悲意,沈重樾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不知為何,莫名生了幾分惶惶不安,他蹙眉抱住姝娘,遒勁有力的雙臂用勁,彷彿一鬆手,懷中人便會消失不見一樣。

    翌日,姝娘起得極早,說是起來,不如說是幾乎一宿未眠。

    沈重樾更衣洗漱完,正欲出門去上早朝時,便見姝娘坐在妝匣前,對鏡怔愣著,一動不動。

    他走近,俯身對姝娘道:“若還睏倦,不如再去歇息一會兒。”

    姝娘勾唇笑了笑,強打起精神,“不困了,今日還打算著給敏言敏瑜蒸著米糕吃,一會兒需得去廚房準備呢。”

    沈重樾伸手拿起妝匣裡的螺子黛,忽得道:“我今日給你畫眉可好?”

    丈夫給妻子畫眉,本是風花雪月,繾綣旖旎之事,然姝娘卻一點心情也無,反伸手擋了擋,“將軍還需去上朝,不如改日吧……”

    “不急,我快馬加鞭不消一刻鐘便能到宮裡。”

    見沈重樾堅持,姝娘不好繼續阻攔,便隨他去了。

    沈重樾的動作很輕,姝娘盯著那面海棠紋鑲寶銅鏡,看著他用螺子黛緩緩描摹,描出的眉形如柳枝般細長,望若遠山般氤氳,襯得姝娘一雙眸子愈發瀲灩明亮。

    “可還過得去?”他問道。

    姝娘扯唇強笑:“好看,將軍畫得這般嫻熟,不知道的還以為將軍從前常常替旁人畫呢。”

    “我只你一人,又怎會去替旁人畫眉。”沈重樾定定地看著鏡中的佳人,神色認真,似是承諾一般道,“姝娘,往後我也像今日這般,時常為你畫眉,可好?”

    姝娘側眸,沉靜地凝視了那繡著鴛鴦戲水的銀紅帳幔好一會兒,才低聲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