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寗 作品

77、番外五

    寅時前後, 外頭的天方才翻了魚肚白,灶房的門便被“吱呀”一聲打開了。

    外頭的冷風迫不及待地擠進來,凍得姝娘一個哆嗦, 她坐在那塊光禿禿的木板上,擁著又冷又硬的薄被,慌忙環抱住自己瘦骨嶙峋的身子,恐懼地看向來人。

    那人一把將她輕輕鬆鬆拎了起來,瞧見她青灰的臉色,不滿地斥道:“昨夜不都叫你好好睡了,看你這無精打采的面色, 真晦氣!”

    姝娘抽了抽鼻子, 不敢還嘴, 天兒愈發地冷了, 她凍得根本睡不著, 也不敢升火,怕她爹又罵她浪費柴禾,只能靠著灶膛的餘溫勉強捱過一夜。

    “娘……”她顫聲喚道。

    方氏垂眼往下看,才發現她衣衫上還沾了黑色的炭灰,頓時蹙眉嫌棄道:“髒死了,跟我過來。”

    也不管姝娘痛不痛,方氏一把扯起她細小的手腕就往外拖。

    秦家院中已三三兩兩圍了不少人, 許多都是姝娘未見過的生面孔。見她出來, 各色目光齊刷刷地橫過來,□□裸地打探著她,像是刀子上上下下將她剜過一遍,姝娘縮了縮脖子,不由得害怕地哭出聲來, 嘴上不停地祈求著。

    “娘,疼,娘,你放開我……”

    方氏沒理睬,自顧自拽著她穿過院子,將姝娘推進房裡後,便有一個滿臉麻子,穿著紅衣的婆子,迎上前道:“呦,這便是新娘子吧,怎的瘦成這般,臉色還這麼差,如何去沖喜啊!”

    “給她抹些胭脂,隨便拾掇拾掇得了,六歲的孩子,又不是真的嫁人。”方氏不耐煩地指了指角落裡的一把破凳子,轉向姝娘道:“去,坐那兒。”

    姝娘站在原地頗有些手足無措,這裡是她爹和她娘住的屋子,平素他們嫌棄她太髒,不許她踏進這裡。從前她不小心踏進來,還被她爹用笤帚狠狠打過一頓。

    “還不快去!”直到方氏又一聲低吼,她嚇得渾身一抖,才不得不挪到那桌子前,有些費力地爬上那把高高的木凳子,攪著小手,心裡惶惶不安。

    方氏到外頭招待客人去了,屋裡只剩下了個婆子和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

    婆子梳著姝娘有些枯黃凌亂的頭髮,往門外看了一眼,見無人,不由得“嘖嘖”了兩聲,“這要說狠哪有秦佃戶夫婦狠,見錢眼開,收了二兩銀子,就將女兒賣了沖喜,嫁的還是劉家那個快斷氣的病秧子……”

    婦人忙用手肘頂了頂婆子,眼神示意道:“小聲點,孩子還在這兒呢……”

    “這麼小的孩子聽得懂什麼!也真是倒黴,若能留在劉家她定是能享福的,可惜啊,秦佃戶那個爛了心腸的,仗著那邊心急,竟然提出要是人沒了就得把孩子送回來。”婆子感慨地搖搖頭道,“那劉家夫婦心底雖好,但就是命不好,生了那麼聰慧的孩子,怎就遭了這樣的事兒呢!”

    聽聞此言,婦人也忍不住嘆了口氣,婆子口中的劉家,指的隔壁長平村的劉獵戶家。劉獵戶家有一子,名叫劉淮,自小聰慧,熟讀詩書,幾乎過目不忘,六歲時便被鎮上一個私塾的先生看中,破格收下。

    他每日在鎮上和村子之間往返,原一切都好好的,誰知天有不測風雲,劉淮八歲那年,從鎮子回村的路上,被一輛馬車所撞,教人送回家後,便一直昏迷不醒。

    劉家夫婦尋了無數大夫都治不好劉淮的病,每日只能給他灌些米湯勉強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