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寗 作品

75、番外三

    劉敏言十六歲那年, 家中接連發生了幾件大事。

    這頭一件便是他方才不惑之年的父親,上書要告老還鄉,帶著他母親回長平村去。陛下自然不應, 他父親定國公可是陛下的心腹之臣,左膀右臂,更何況才這般年紀,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也不是患了重病,身強體壯的,出征打仗都不在話下, 言什麼乞骸骨歸鄉。

    可他父親似乎對此十分執著, 孜孜不倦每月都會上書請陛下恩准。劉敏言知道, 那是因為長平村這個地方, 於他父親母親而言, 非比尋常。

    幼時他還會疑惑自己和敏瑜的姓氏為何會與他們的父親沈重樾不一樣,後來年歲大了,聽風荷姑姑講了原委,才知曉事情的始末。他父親原也姓劉,叫劉淮,後來陰差陽錯被帶到了京城,成了鎮南侯的養子, 這才姓了沈。

    雖說京城之人都知道他父親並非沈家之子, 可他們都已經習慣了那麼喚他,再難改口。劉敏言問過此事,他父親倒也渾不在意,只道名姓而已,代表不了什麼, 何況他和敏瑜都改回了祖姓,往後子孫後代都只會姓劉,沒什麼大不了。

    當然,他父親想回長平村的最大理由,還是因為他母親,因為母親更喜歡鄉野間恬淡的日子。

    劉敏言活了十餘年,見過最相愛的夫妻,便是他的父親母親。他的母親是個性子淡泊溫雅之人,寵辱不驚,將國公府內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條,更是做得一手好菜。他父親那般少言寡語,不苟言笑之人,面對他母親時,永遠是淺笑著的。

    雖身居高位,可他父親卻始終不納妾,不收同房,甚至在他和敏瑜出生後,始終默默喝著避子湯,不欲他母親再生,劉敏言甚至聽他春桃姑姑偷偷告訴過他,他母親生產後疲累過度昏迷,父親拉著母親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劉敏言不能想象,他那個向來端方自持,對他要求嚴苛的父親,會有那般脆弱崩潰的一面。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他父親要告老還鄉的事到底沒有成,誰能想到在他父親連著上書幾個月後,他母親突然出了意外。

    到論起來,好像也不能算作壞事,只是太猝不及防,出人意料,乃至於他父親得知後,許久反應不過來。

    他母親又有孕了!

    雖說他母親才三十有三,歲數算不上太大,甚至一如往昔般貌美,可他父親擔憂的並非這個,而是怕他母親再吃一次苦,他覺得是自己疏忽才致他母親有孕,自責不已。

    他母親倒是淡然,寬慰他父親因是這湯藥喝得年數太長,乃至於失了藥效的緣故,怪不得他。她撫著肚子,面上反顯露出幾分欣喜,只言都是上天註定,這個孩子既來了,便好生生下來便是,也不是養不起。

    他父親一開始不願意,可見他母親姝娘眉目溫柔,似乎很想生這個孩子,到底還是答應了。只是怕他母親生產其間出什麼意外,忙派人去尋他那個雲遊四海的長寧王外祖父回來。

    因有孕後不便長途跋涉,這一場要告老還鄉的鬧劇方才罷休,誰知沒過多久,劉敏言那個一胎而生的姐姐劉敏瑜卻鬧著要去邊塞尋人。

    尋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父親母親十餘年前自長平村帶回來的少年,趙昱。

    趙昱原沒有大名,只知姓趙,因是虎年出生的,村裡人都叫他小虎子,後來來了京城,他母親覺得畢竟要去書院,這個名字不正式,便讓他父親當場取了一個,才有了現在的名字。

    他母親曾在村裡時,趙昱便喚他母親為姐姐,接來京城後,便也當作弟弟一般撫養,劉敏言自小和敏瑜一起喚他“小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