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九百九十九章 朕就是亡國之君

朱祁鈺沒有傷感,笑著說道:“葬金山陵園。”

朱見澄斟酌了一番,繼續說道:“忠國公的兒子不法,被三法司給拿了,我褫奪了他的爵位,讓忠國公的次子承了國公位。”

朱祁鈺靠在椅背上,無奈的說道:“那小子,他爹在的時候,就沒少揍他,到底是沒人約束,愈加放肆,咱聽聞他駕車闖紅燈,傷了十多人,撞死了一個,這案子終究是判下來了,給他流放到大洋洲去了?”

“孩兒正有此意,就是怕父親唸叨他,才一直沒下定決心。”朱見澄鬆了口氣,他一直想判流放,就怕惹他爹不高興,略微有些猶豫。籥

“咱就是個糟老頭子了,以國事為先。”朱祁鈺擺了擺手,靠在椅背上,用力的抬著頭,像個孩子一樣,好奇的打量著。

朱見澄推著朱祁鈺走了很遠,一直走到了太陽落山之時,才慢慢停下。

“父親?”朱見澄略微有些顫抖的說道。

“還活著呢。”朱祁鈺睜開了眼,眼前一片的模糊,他辨認了很久,只能看到模糊的景象,問道:“太陽呢?”

“父親,落山了。”朱見澄咬著牙,用力的說道。

“讓它…算了。”朱祁鈺靠在椅背上,沐浴在最後的夕陽之中,對著朱見澄說道:“皇帝啊,當心點大臣們,都是優中選優的人中龍鳳,要是鬥不過他們,你就躲起來,躲在那後院裡,只管蓋章,讓他們自己鬥就好了。”

“他們呀,鬥來鬥去的,只要觸及到皇權,你就揍他們,不觸及,就讓他們自己鬥。”籥

“孩兒知道了。”朱見澄才不肯投降,只是順著父親的話這麼一說。

“皇帝啊,接下來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咱啊,下去陪咱們的老夥計去了。”朱祁鈺滿是笑意的說道:“到底是沒有辜負咱當年許下的宏願,這大明江山,在咱手裡,算是再起了。”

他對自己的一生是極其滿意的,他靠在轉椅上,回憶著自己的一生,那些畫面越來越快,如同畫片一樣不停的閃現著,最終變成了一道明亮的白光,而後慢慢的暗淡了下去。

在最後的意識裡,他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但最終,全都變成了泡影。

“爺爺?”朱佑松試探下爺爺的鼻息,大明太上皇,已然離世。

太陽落山。

朱見澄沒有哭,大明皇帝不能軟弱,大明的江山已經完全的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不能有一絲一毫的軟弱。籥

成化十年八月十五日,走上權力巔峰五十年的大明皇帝朱祁鈺,崩於講武堂聚賢閣前,廟號明高宗,諡號符天建道恭仁康定隆文布武顯德崇孝景皇帝,史稱明高宗景皇帝。

次日大明皇帝朱見澄搬入了講武堂的後院,收拾了父親的遺物。

晚年的父親,一直在鑽研數學,顯然歲數大了,腦袋不是很靈光,但是依舊在最後時刻,完成了關於微積分的著作,給國子監的學生們,找了最後的麻煩。

“父親對文臣的偏見,還真的是始終如一,臨走之前,還在找他們的麻煩咧。”朱見澄將遺物收拾妥當,走出了後院,向著几筵殿而去。

朱祁鈺的靈柩停在几筵殿內,這也是大明皇宮少數不多還能用的宮殿了,皇帝不住在皇宮,這皇宮便日益荒廢了,除了能用的宮殿,其餘一律封閉了宮門。

滿朝文武一律著孝服烏紗黑角帶,等到大璫宣讀了遺詔後,回各自官署繼續齋戒上班。

朱祁鈺早就下過遺詔,一切從簡,文武就不必在靈柩前號喪了,虛情假意的哭幾日,還不如給大明上班乾點活,三天後所有孝服一律換成服,二十七天後,脫成服換朝服,四十九日後宮中官府開齋戒,百日後,一切如常。籥

大明皇帝的陵寢裕陵在金山陵園,一共就修了半年,該有的都有,但是都比較簡陋,一如他這一生一樣的簡樸。

朱見澄在四十九日後,突然下旨擴建金山陵園,地下建築不再更易,地上建築一律按長陵復建,再改廟號高宗為世祖,朝野內外大為震動!

朱見澄拿大行皇帝朱祁鈺的身後名打窩,希望將一些心裡打著小九九的朝臣給釣出來。

父親這一生,除了沒有軍事天賦這個心病之外,還有一個心病,那就是自己甩杆,從來沒釣到過魚,全靠水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