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八百九十一章 黃雲遍野,玉粒盈艘,十九皆大姓之物


朱元璋面對元末儒生藉著所謂的忠君大義,掀起的止投獻風力,只能默默忍受,衍聖公三請而不至,再請方至,朱元璋只能把衍聖公的爵位給了他的兒子,了結此事。到了永樂年間,建文君又變成了那塊牌額,朱棣整天捱罵,最後朱棣直接把應天京師的所有事物扔給了兒子,自己領兵北伐去了,眼不見為淨。

 
這些都是委屈。

 
朱祁鈺同樣也有些委屈,且不說朝中那些稽戾王的忠實擁躉在朱祁鈺廢稽戾王太上皇帝號時候的集體辭呈,就以劉永誠、徐有貞、蕭鎡這類不肯致仕也是以為大明效力為由,朱祁鈺能如何?雖然除了徐有貞以外,劉永誠、蕭鎡早就承認了陛下的英明,但仍然是不肯說出那個忠字來。

 
這府庫貪腐是大明隨著時間推移產生的重大問題,但是他碰不得,也解決不了,最終只能以一句朕知道了收場。

 
就這府庫虧空之事,朱祁鈺現在就是嚴刑峻法下去,搞一波蔓延大明兩京十六省的風力,搞得數千官吏下馬,斬他個幾千官吏,連坐十萬人,搞的人心惶惶,搞得天下官員競相以此邀功晉升,這府庫虧空還得朝廷補上,補上之後,不出兩年,立刻就會再次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府庫空空如也,耗子進去都得哭著出來。

 
乾隆晚期,連劉墉這樣的官三代,為了仕途,以漢臣的身份大興文字獄討乾隆歡心,朱祁鈺這清查府庫,最後就會變成府庫是否查的清楚不重要,重要的是討皇帝歡心,最後演變成黨錮之禍。

 
能保證常平倉的充盈,在沒有天災之時,可以用來保證糧價在一個比較穩定的區間,在有天災之時,能夠開倉賑濟,順利度過災時,就連天天罵朱祁鈺亡國之君的文人,也得說一句,歲不能災,蒸然盛世了。

 
這也是大明朝廷的條條塊塊,條條大明朝廷管束,嚴刑峻法可以保證,而塊塊,朝廷無力,朱祁鈺沒辦法解決,文皇帝朱棣也不大行,倒是高皇帝朱元璋可以,可是高皇帝畢竟就那麼一個,再想碰到差不多得等六百年。

 
府庫虧空的原因朱祁鈺也清楚,甚至比沈翼更清楚,當年沐陽伯金濂還在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此事,緹騎走訪過數次。

 
戥頭案時,一個縣衙養著八千衙役,衙役的頭,諢名黃臕本名李三元,漏網出獄,專養強盜,交結官司,役使衙蠹,盜賊競輸重賄,鋪戶亦出常例,崇文門稅務自立規條,擅抽課錢。

 
城外養強盜,城內養乞丐盜賊,盜賊得交錢,商鋪交保護費,李三元更是在官府當差,甚至在崇文門私自設規矩,抽課錢。

 
雖然別的縣衙不養八千,可是少的也有一千五六百人,這一個縣衙一年才幾個錢,養不起這麼多的衙役,很多事壓根辦不了,那縣衙還是青天?

 
這還是僅僅是養人這一件事,這大頭還是這修橋補路,金橋銀路。

 
國祚是組織度,像府庫虧空,便是消耗組織度的事情,如何增補?

 
朱祁鈺樸素的政治觀認為,消耗組織度的事情必然存在,從哪裡補虧空,才是重點,雖然老百姓好欺負,可是欺負著就把人欺負沒了,國將不國。那海外這麼大塊的蛋糕,自然從海外補這個虧空了。

 
朱祁鈺樸素的政治觀其實很好理解,就是典型的轉移內部矛盾。

 
「朕無力也。」朱祁鈺看著沈翼的那封奏疏,遞給了興安說道。

 
興安伸手去拿,卻沒拿動,陛下緊緊的攥著,良久之後,朱祁鈺才鬆開了手,興安捧著那奏疏,是真的不知道該去歸檔,還是放在桌上。

 
「拿去吧。」朱祁鈺揮了揮手,示意興安拿走便是。

 
興安捧著奏疏低聲說道:「那稽戾王想做什麼,都是讓王振去挑那個頭兒,最後捱罵都是王振,陛下。」

 
朱祁鈺看著興安就樂

 
了起來,越樂越是大聲,最後哈哈大笑,然後搖頭說道:「你呀你,朕從不在乎這名聲二字,錯非把朕的京營給滅了,否則罵的再大聲,也不能把朕從皇位上撅下去,五代十國有句話,叫天子寧有種耶?兵強馬壯者為之爾。」

 
「這是一句混賬話,也是一句糊塗話,這爭天下爭的是道,只在乎兵強馬壯,當不了天子的。」

 
「不過也是有幾分道理的,天子要想讓四方懾服,地方唯命是從,必然要糧多、錢多、兵強馬壯,方才能調動一二,得掀的動桌子,否則沒人會聽話,這也是文皇帝為何讓仁宗皇帝每日操閱軍馬不得一日休歇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