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六百六十四章 讓子彈飛一會兒

    盧忠身披天子緹騎,花紋繁瑣的明光甲,提著鉤鐮槍,腰間別著火銃,帶著大隊的人馬,在南湖別苑候著,一頭白象拉的先導車出現在了車駕之前。

    楊翰是南衙的鎮撫司指揮使,他同樣裝扮等待白象之側。

    大明負責的先導的白象,都是交趾仍留的三衛所,送到京城,由石亨訓練,一共有十六頭,冠以流蘇象鞍,威風凜凜。

    盧忠來到一匹壯碩的黑馬之前,這是奉聖州軍馬場用韃靼的後山馬、波斯的高頭大馬、西域汗血寶馬雜交而成的戰馬。

    他將鉤鐮槍插在了槍套之中,並未上馬,舉起了自己的手銃大聲的說道:“裝填火藥!”

    掌令官有些驚訝,但還是在三千緹騎之中,快速的穿梭著。

    裝填火藥,並不裝填鉛彈,一旦皇帝下令,他們將會射殺所有膽敢衝駕的謀逆之徒。

    護衛陛下的安全,是緹騎的天職,無論是誰,想要衝駕,都要先踏過他們的屍體。

    三千扈從緹騎,人人披明光甲,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緹騎們每日保養的甲冑,沒有一丁點的鏽跡,保護甲冑的煉油給明光甲披上了一層厚重而穩重的昏黃。

    緹騎都是墩臺遠侯、各京營優中選優的驍勇之人,人高馬大,精神灼爍。

    緹騎每人帶燧發手銃一柄,鳥銃一柄,鉤鐮槍一把,繡春刀一把,火藥一斤,鉛彈三十顆、馬三匹、馬具一副。

    每五人帶一窩蜂一柄,每十人帶碗口銃一臺,每二十人帶虎蹲炮一架,每百人配子母炮一架,大將軍炮一架。

    三千緹騎,有楯車六百輛、弩車三百架、撞車三架。

    繡衣春當霄漢立,彩服日向庭闈趨!

    緹騎這等火力和日常將近千枚銀幣的訓練費用獲得的戰鬥力,大明皇帝真的興海幫碰一碰,興海幫拿什麼跟皇帝碰一碰?

    所以,真的不是朱祁鈺怕了夏時正、怕了興海幫、怕了這幫勢要豪右,朱祁鈺只是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不想讓于謙、興安等人擔心而已。

    對於渣滓而言,大明皇帝多看他們一眼,都是在浪費時間。

    盧忠等待著緹騎們著甲添藥,將軍備放置在楯車之上,隊列整齊,靜靜的等候著陛下。

    陛下要去南京皇宮承天門外,接見南衙國子監的太學生。

    南湖別苑的外城牆高約兩丈、十步之後是內城牆高約三丈,城牆兵部規則,留下了炮臼,放著一門門的大將軍炮。

    南湖別苑一共有四個城門,向北的城門名曰:泰安門。

    面向泰安宮方向的城門,自然要叫做泰安門,這可是馬屁精石亨首創,這種拍馬屁的方式雖然讓人不齒,但是效仿起來,都是爭先恐後。

    徐承宗說到底是個武勳,他在細節方面,也要時時刻刻的表達自己的忠誠。

    南湖別苑的南門名曰正陽門,皇宮的洪武門外是承天門,承天門外是正陽門。

    南湖別苑雖然名義上是北苑,實質上卻是行宮。

    每一個城門的名字,都有其考究禮法,否則禮部那幫人會把人彈劾到懷疑人生。

    正陽門緩緩打開,興安穿著大紅色的宦官服,大聲的喊道:“陛下駕到!”

    “拜!”

    十數個恭候城門外的小黃門,一聲聲的傳下去了,大聲的喊道:“陛下駕到,拜!”

    盧忠帶領所有的緹騎繡春刀撐地,單膝跪下大聲的喊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不喜跪,盧忠折中,以甲冑在身不得全力,行半禮。

    大明皇帝剛邁出正陽門,就聽到了山呼海喝的萬歲之聲。

    朱祁鈺手前伸虛託說道:“平身。”

    作為大明皇帝,四方之地的君王,六合之地的天子,八荒之地的天下共主、萬王之王,朱祁鈺是不喜歡排場的。

    這一點胡濙和陛下溝通過很多次,在胡濙看來,這不是排場,是禮法!在朱祁鈺看來,這就是排場,浪費時間毫無作用。

    朱祁鈺的確不喜歡排場,不代表他出行講排場的時候,沒有排場!

    盧忠帶著緹騎們站起身來,翻身上馬,幾個掌令官策馬而去,他們負責清道,宣揚陛下大駕過道,閒人退讓。

    在楊翰扛著儀刀上了白象之後,隨行樂戶坐在樂車上開始彈奏雅樂,鼓聲震天。

    朱祁鈺並未著冕服,穿著一身大紅色的曳撒勁裝,上了大駕玉輅,于謙和李賢隨行上了大駕玉輅。

    李賢有些惶恐,他很擔心。

    陛下眼下正在氣頭上,太學生又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最是犟的時候,這要是碰到一起,太學生哪裡是緹騎的對手。

    即便是無甲無銃無炮無車,赤手空拳的緹騎,太學生捱上緹騎一拳,真的會哭出來。

    朱祁鈺面色如常,坐穩之後一言不發。

    興安站在車外,再甩拂塵,大聲喊道:“起駕!”

    悠遠帶著些許蒼涼的號角聲,開始響起,號角聲掃過了車駕,傳向了三山門,天空的飛鳥驚懼的逃向了遠方。

    車駕緩緩前行,延著繁華的秦淮河畔車道,慢慢的向著承天門而去。

    承天門外的廣場上,人頭攢動,太學生們相隔一步,安穩的坐在原地,應天府還給每個太學生準備了一個蒲團,讓他們坐在上面。

    倒春寒雖然過去了,可是地上溼涼。

    緹騎風聞言事,朱祁鈺對此知之甚詳,卻沒有下旨讓人撤去。

    大明對在讀的學子,都是格外的優待。

    “陛下來了!”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所有的太學生都挺直了身子,看向了承天門的方向。

    承天門緩緩打開,一頭白象從橋洞中走了出來,跟在白象之後的是兩人高的指南車,隨後漫長的禮車。

    白象站定,楊翰從白象的背上爬了下來。

    徐承宗扛著陛下的龍旗大纛,一步步的走到了車駕之前,將龍旗大纛樹在廣場正中。

    徐承宗看著大纛獵獵作響,心中泛起了一些疑慮。

    我是誰?我在幹什麼?怎麼這麼多人就這麼想讓他死呢?我到底得罪誰了?

    南京魏國公是大明皇帝留在南衙鎮守的國公府,徐承宗是魏國公。

    之前的假鈔案以及方孝孺祭祀案,弄的徐承宗跑到徐州行宮,希望可以搬遷到北衙去。

    這南衙,不待也罷!筆趣庫

    幸好陛下沒有怪罪他,徐承宗又雙叒保住了性命。

    這安穩日子沒過兩天,很快啊,南京的太學生們就打算至他於死地了!

    陛下正在氣頭上,惹陛下幹什麼!感情死的不是他們,是鎮守南衙的魏國公是吧。

    太學生們一言不發的看著那面龍旗

    大纛,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兒,確切的說,他們開始有些惶恐,一些人心裡泛起了嘀咕:他們跑到承天門鬧騰,後果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