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六百五十五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景泰八年春,朱祁鈺駐蹕他忠誠的濟南府。

    雖然只是駐蹕了一天,但是大明皇帝還是看到了濟南府的絕對忠誠。

    在進城的這一天,大明皇帝在城外三十里就看到了跪拜在道路兩邊的官員、縉紳、學子、百姓們跪在道路的兩旁,三呼萬歲。

    朱祁鈺並沒有乘坐大駕玉轤,而是騎著神駿的白馬,踏過了道路,進入了城內。

    好在,並沒有千斤閘墜落之事,也沒有發生任何的不愉快。

    朱祁鈺首先參觀了山東地方為剿匪和平倭犧牲的大明英烈公祠,鄭重的上了三炷香。

    襄王每到一處,必先去公祠祭祀,已經成為了他的慣例。

    朱祁鈺出趟遠門不易,這到了這公祠內,只覺得來對了地方,到了這裡,他感覺到了安寧,在看到那長長的刻在石碑上的名字之時,他心中的疑慮和不安,立刻便消散一空。

    公祠就建在大明湖畔的鐵公祠之側。

    鐵公祠是紀念保護了全城百姓的山東參政、建文兵部尚書鐵鉉。

    就是那個差點用千斤閘殺掉了朱棣的鐵鉉。

    “這永樂年間建造了鐵公祠,文皇帝居然默許了,還允許山東地方官員祭祀。”朱祁鈺在英烈祠燒了香,看向了大明湖畔的鐵公祠,頗有些感慨的說道。

    這一點上,朱祁鈺也佩服朱棣,是個大氣的人。

    鐵公祠的高大門樓,硃紅色的大門之上,牌額上寫著正氣長存的字樣,大門敞開,能看到門內迎賓的太湖石,屹立在松蔭之中。

    兩側曲廊,廊壁上闢有花窗,框成幅幅小景。

    整個鐵公祠的建築風格和英烈公祠相同,都是前簷出廈,歇山起脊,紅柱青瓦,顯得古樸而肅穆。

    大明對淫祀的稽查非常嚴格,這麼一座鐵公祠屹立在大明湖畔。

    這哪裡是鐵公祠?分明是在打朱棣的臉!

    可是朱棣不僅沒跟這幫讀書人計較,反而是準了地方官員的祭祀奏請。

    這一下,到底是在打誰的臉?

    于謙俯首說道:“鐵鉉在洪武年間,被高皇帝賜字鼎石,若是鐵鉉肯降,那必然是高官厚祿,不過君臣有大義,為主而死。”

    “只是有些不值罷了。”

    什麼不值?

    自然是朱允炆這個皇帝,不值得有鐵鉉這樣的臣子罷了。

    但凡是皇位上牽條狗,建文朝也不能輸成那番模樣。

    朱祁鈺看了眼那鐵公祠,倒是沒有多問,當然也沒有去上香的打算。

    大明朝皇帝允許鐵公祠成為濟南的城隍,那已經是看在他是大明臣子的份上,格外開恩了。

    山東布政使裴綸已經出汗了!

    他很緊張,也有點害怕,害怕陛下看到鐵公祠盛怒,但是陛下對鐵公祠並沒有表現出不滿,只是誇讚了一番文皇帝的大氣,這才算是放下了心。

    朱祁鈺漫步在大明湖畔,看著微風盪漾下的波光粼粼。

    “起風了,待會怕是要下雨。”冉思娘為陛下披上了大氅,這眼瞅著還是倒春寒的天氣,冉思娘一直令人備著大氅。

    “朕又不冷。”朱祁鈺看著冉思娘,伸手將一縷俏皮的頭髮,捋到了冉思孃的耳後。

    冉思孃的耳朵立刻就紅了,但是依舊仰著頭,給朱祁鈺繫著大氅,低聲說道:“春捂秋凍,夫君還是穿著吧,這是我不在太醫院當值坐班時候自己繡的。”

    “嗯,繡的很好,以後不要繡了,太醫院當值已經很累了,尚衣監有秀娘。”朱祁鈺沒有辜負冉思孃的心意。

    冉思娘抿了抿嘴,有些倔強的說道:“不一樣嘛。”

    朱祁鈺只是覺得有些燥熱,不知道是大氅太厚,還是人心太暖。

    “你這雙手可是普度眾生的巧手啊。”朱祁鈺握住了冉思娘系大氅的手,笑著說道。

    冉思孃的臉刷一下就紅了,糯糯的說道:“夫君,好多人看著呢。”

    朱棣、朱高熾、朱瞻基等三位皇帝,奔波在南衙北衙,路過了很多次濟南府,卻是一次沒有停下腳步。

    時隔四十多年的時間,朱祁鈺作為大明皇帝,走進了濟南城內。

    韃清朝的康熙六次南巡、乾隆六次南巡,一次也沒有在揚州駐蹕停留,每次都是泛舟而過。

    順治年間,多爾袞攝政搞出的揚州十日,讓後世的康熙、乾隆都無法進入揚州。

    康熙第一次泛舟路過揚州時,正好距離揚州十日大屠四十年的時間。

    “裴愛卿,你這幾年在山東做的不錯,朕聽聞今年考成,裴愛卿又得了上上評,按理來說,是要進京為官,聽說吏部詢問愛卿之意,愛卿執意留在山東,這是為何?”朱祁鈺詢問著裴綸。

    裴綸在山東坐到了布政使,這個已經是省一級最高官階,再挪一挪就該入京了,最少也是從三品的京官。

    但是裴綸對吏部詢問他的意見,裴綸不打算入京,反而是打算留在山東。

    “臣惶恐。”裴綸趕忙俯首說道:“臣有自知之明,京師乃是大明首善之地,臣才疏學淺,還是留在地方的好。”

    “二來,臣年歲已高,再為陛下效命三年,就該乞骸骨回鄉了。”

    裴綸這麼做其實有點犯忌諱,有一種寧願在地方做土皇帝,不肯入京為官的錯覺。

    裴綸當然想回京師,但是他浮浮沉沉這麼些年,對自己已經有了清晰的認識,入京是給家人招惹禍患,歲數大了,也挪不了幾步,還不如踏踏實實的做點事兒,不求青史留芳,只求自己心安理得,對得起一身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