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五百七十七章 爭與讓

    胡濙挨個檢查了課業之後,將朱見澄的算學課業單獨的拿了出來,並且拿出了戒尺。

    “這也就是個九九口訣,伸手吧。”胡濙在教學中極為嚴苛,朱祁鈺為此還擔心過日後皇嗣們記恨胡濙。

    九九口訣,就是乘法口訣,胡濙留給朱見澄的課業並不多,就是默寫一遍阿拉伯數字的乘法口訣。

    可惜,朱見澄沒寫完,還錯了幾個。

    “啪!”朱見澄結結實實的捱了一下,手掌通紅,眼睛通紅,頗為委屈的收回了手。

    朱見濟看到這兒,面色抽動了下,他想說話,可是又不能說,上次他為朱見澄求情,結果他被捎帶著打了一下,而朱見澄被多打了一次。

    自此以後,朱見濟再不敢為朱見澄求情了。

    胡濙開始上課,在上課結束之後,胡濙單獨留下了朱見濟。

    朱見濟長得很像陛下,哪怕流落街頭去乞討,朱見濟的長相,最少也是四菜一湯的水平。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胡濙雖然不是很忍心,但還是開口說起了朱見濟的事兒。

    朱見濟實在是太優秀了,和稽王朱見深一樣的優秀,朱見濟比朱見深還小一歲,所以朱見濟其實比朱見深更加優秀。

    事事都比同齡的孩子做的更好。

    朱見濟站直了身子,十分認真的說道:“我自然知道,但是不得不如此。”

    “父皇的孩子,不能比他的侄子差,否則朝臣們會說閒話。”

    朱見濟說得對,而且他有這份見識,並不出奇。

    甘羅十二歲就能掛印做宰相,九歲的朱見濟,並不比英國公府的那個張懋差勁兒。

    當初九歲的張懋進了講武堂,表現也是極為優異。

    “襄王殿下去了大寧衛,你以為為何?”胡濙面帶不忍的說道。

    朱見濟負手而立,站的筆直,依舊不卑不亢的說道:“我知道胡尚書要說什麼,若非陛下比五爺爺更優秀,五爺爺必死無疑,在進京的時候就死了。”

    胡濙靠在軟篾藤椅,汪皇后在擔心木訥的朱愈,胡濙最擔心這個大皇子朱見濟,他小小年紀,什麼都明白。

    若是日後太子登基,當了皇帝的太子卻事事不如這個長兄,到時候朱見濟必死無疑。

    朱見濟看著胡濙無力的模樣,終於開口說道:“我可以答應你藏拙,但是稽王能做到,我必須也要能做到,一些風言風語,才會不攻自破。”

    “這不是爭強好勝。”

    胡濙的眉頭擰成了山字型,跟誰比不好,跟稽王朱見深比,那孩子因為他爹稽戾王太差勁了,做什麼事,稽王朱見深都只求盡善盡美。

    而朱見深本人,只能如此,因為皇帝對朱見深有期許。

    這就是個根本解不開的死結。

    胡濙坐直了身子,寫了兩個字,然後吹乾了墨跡摺好,放在了桌上說道:“這兩個字,是兩條路,你選一個,命由天定,如何?”

    朱見濟看著那兩張紙條,拿過了一張,打開之後,上面寫著一個讓字。

    “讓字。”胡濙對著朱見濟說道:“朝中的風雨,自有陛下為你們遮擋,些許閒言碎語,並無大礙。”

    “這讓一字,就是其中精髓,事事忍讓,事事避讓,無慾無求,可安穩此生。”

    “你聽明白我的話了嗎?”

    朱見濟卻是一笑,拿起了另外一張紙條,打開之後,上面寫著一個爭字,他這才頗為輕鬆的說道:“我還以為老師這兩張紙條上都寫著讓字呢。”

    胡濙氣的鬍子都在抖,憤怒的說道:“我是這樣的人嗎?用這些小手段哄騙你這一個孩子?”

    朱見濟理所當然的說道:“是。”

    “嘿,你這個…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弟子,知道什麼是尊師重道嗎?”胡濙直接被氣笑了。

    他不是沒想過用兩個一樣的字哄騙朱見濟,但是朱見濟聰慧,一旦被他拆穿,那他這個七十多歲的老頭,騙一個九歲的孩子還沒騙到,他這個禮部尚書還做不做了?

    胡濙拿過了那張爭的紙條,放在案桌上:“爭一字,若是你不肯藏拙,那就得爭,事事爭強好勝,事事爭先,但凡輸一次,便是粉身碎骨,這條路,太難了。”

    “你的母親並不希望你爭,賢妃千歲只願你事事順遂,平平安安。”

    “你選讓,還是爭?”胡濙將兩張紙條攤開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