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五百三十一章 按勞、按需、按資所得

    獨夫民賊,是對一個皇帝最具侮辱性的詞語。

    獨夫,就是專橫,一言以蔽,獨斷專行。

    民賊,就是與民爭利,錙銖必較,是偷老百姓手裡錢的賊。

    比如漢宣帝的老師就曾經罵漢武帝劉徹是個獨夫民賊,不聽進諫,一意孤行,算緡告緡令、官營鹽鐵,都是與民爭利,是偷“民”的錢。

    這是朱祁鈺的決心,被罵他不怕,有膽子就造反,看他這個皇帝殺不殺就完了。

    朱祁鈺剛說完,武清侯石亨的眼神,立刻就亮了起來,他聞到了軍功章的味道!

    石亨的眼神很快就黯淡了下去,造反要交三遍稅的大明,誰能這麼蠢呢?

    分配,是一個很大很大的話題,朱祁鈺並沒有深入的講如何分配,只是在大方向上畫了一條線。

    因為分配不是講道理,分配,是真刀真槍的動早就被瓜分完的利益。

    無論刀落到誰的頭上,都是鈍刀子割肉,生疼生疼。

    是幹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

    朱祁鈺只是指明瞭一條方向,而這條方向,正是群臣所需要的。

    朱祁鈺淺嘗輒止的談了談分配,鹽鐵會議很快就回歸到了正常的議程之中。

    “陛下,應天巡撫李賢上奏說,請旨撤銷鹽引之事,臣以為不妥。”戶部度支部郎中王祜說起了第二件戶部事兒。

    朱祁鈺硃批了李賢的奏疏,關於鹽引的部分範圍內撤銷。

    李賢不是清談之輩,他希望撤銷鹽引之後,建立一套鹽鐵的供給側的改革,仿照襄王在貴州事,對鹽進行全面範圍的官營。

    這一刀就剁在了兩淮鹽商的腦袋上,兩淮鹽商早有預料,這一刀早晚要挨,所以很多都在轉型,比如他們的目光看向了海洋。

    在家裡窩著就能大筆大筆的用麻袋裝錢,還有什麼出海的動力呢?

    但是大明皇帝新政勢不可擋,他們也曾經掙扎過,發現掙扎的越激烈,陛下手段就越多,索性選擇了順從。

    朱祁鈺認為取消鹽引的時機已經成熟。

    這種時機是多方面的,比如河套地區靖安省逐漸穩定,安民渠已經投入使用,河套地區的耕地面積在快速增長,糧食產量飛速增長,足以供給邊方用糧。

    取消鹽引,改為供給側改革,並無不妥。

    “說說理由。”朱祁鈺看著王祜認真的說道。

    其實王祜這是在行封駁事,硃批的奏疏下發到了戶部之後,被戶部攔停,請旨議策。

    但是王祜行封駁事選擇時機和地點,都非常的巧妙,選在了聚賢閣,這個說話極為自由的地方,選在了天明節之後,這個剛剛休沐結束的時間,用的方法,是議策,而非封駁。

    “很簡單,因為邊方要用糧。”王祜開門見山,說了一句很合理的廢話。

    王祜解釋道:“在整個大同、宣府、陝甘寧靖安地區,鹽引提供的糧食佔據了三成以上的比例,如果現在貿然取消鹽引,勢必加重河套地區的賦稅壓力。”

    “靖安新復,百廢待興,所耗靡費,若是取消鹽引,改為供給,那麼大同、宣府、陝甘寧三邊,靖安,勢必出現糧貴鹽賤之事,臣以為,得等等。”

    “南衙的確是準備好了,可是邊方並未準備好。”

    王祜的理由是地區發展並不不均衡,導致南衙的確對取消鹽引有著迫切的需求,而邊方地區,現在還不能自給自足,一旦取消鹽引,勢必導致邊方物價騰飛。

    江淵也是極為贊同的說道:“如若停下了鹽引,我們就要想辦法補充這三成糧食的來源,勢必加重稅賦。”

    “而當下大明幾乎所有的物價,依舊是以糧食為基準,民以食為天,陛下。”

    朱祁鈺的食指在桌子上不停的敲擊著,這代表皇帝在思考。

    這種時候,聚賢閣裡十分的安靜,窗外有西北風呼嘯,有雪花飄飛撕扯的聲音,傳到了暖閣之中。

    “有理,把李賢那封奏疏拿來,朕先留中吧。”朱祁鈺這算是收回成命了。

    天子一言,駟馬難追,這出爾反爾的速度之快,確實很丟人。

    但是朱祁鈺唯獨不怕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