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六百二十七章 時代的悲劇

    大明皇帝尤其擅貪,這一點上,只要和陛下對弈的人,都有所察覺。

    于謙、王翱等人都有些弄不清楚,陛下到底哪來的那麼多的花花腸子。

    朱祁鈺讓興安收起了棋盤,從袖子裡拿出一本奏疏說道:“王翱遞上來的案子,楊翰已經去查辦了。”

    “江蘇揚州府如皋,出了這麼一件案子,騙了寶源局六十萬御製銀幣。”

    “這個名叫袁應節,本來是鎮江府的文吏,乾的好好的,眼看著別人發了財,就開設了一家工坊,專門造船,造不了三桅大船,二桅小船和舢板還是能造出來。”

    “袁應節一個刑名文吏,居然還懂造船,一個個都是神通廣大。”

    “袁應節在景泰五年、六年,假借龍江造船廠的名號,撲買了揚州府造船事,從寶源局先後三次借貸了六十萬銀幣,兩年了,造船廠坑塘都沒挖出來。”

    “說來也巧,這袁應節和揚州府知府陳璜,現任蘇州左佈政祝瓛、蘇州布政司右通政蔣廷貴、蘇州按察使王瑮是當年嶽麓書院的同窗。”

    朱祁鈺說完了這個案子,這是最近王翱督辦反腐廳之後的第二個案件,典型的巧立名目,騙了寶源局的投資,而且還是大案,鬧到皇帝御前那種。

    朱祁鈺將奏疏遞給了于謙之後,感慨萬千的說道:“杜牧當年作《阿房宮賦》曰:奈何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

    “今日視昔,亦猶後之視今。”

    “寶源局錙銖必較,一釐銀子都要把賬目盤清楚,生怕被計省給審計出問題來,這謹小慎微,慎之又慎,居然從糞坑了裡淘出這麼個玩意兒來。”

    案情不復雜,揚州府巧立名目要建造船廠,撲買給了袁應節,袁應節借了寶源局六十萬御製銀幣,結果連個坑塘也沒挖出來,三年了,袁應節終於扛不住,卷錢跑路了。

    要不說這袁應節倒黴,袁應節出海逃亡,跑去了琉球那霸港。

    袁應節的確有點寸,碰到了李賓言親自主持琉球郡縣化之事,帶著大明水師在琉球耀武揚威,袁應節這一下子就撞到了槍口上,被李賓言逮了個正著。

    可是這六十萬銀幣,袁應節只拿了兩萬,其他都不知去向。

    案件已經交給了南鎮撫司右都督楊翰去查辦,楊翰是天子緹騎,下手不留情,就把揚州府甚至整個蘇州官場,鬧的不得安寧,下獄者眾。

    于謙看完了手中的奏疏,面露思索,俯首說道:“陛下,臣以為徐有貞不知此事,還待錦衣衛查清楚,再做定奪為好。”

    王翱的這本奏疏裡,有兩個名字,祝瓛、蔣廷貴,對於能夠把歷任進士名單牢記於心的于謙而言,知道這兩個人不足為奇。

    特殊的地方在於,這兩個人是徐有貞的女婿。

    陳循一言不發,他是朝中老人,于謙和徐有貞本就有隙,而後在京師之戰中,于謙主戰死守京師,徐有貞主張南下。

    于謙和徐有貞乃是政敵,陛下拿出這份奏疏,詢問于謙的意見,意思再明確不過了,若是于謙有那麼一點打擊異己的心思,徐有貞這會兒也該回京接受調查了。

    但是于謙思前想後,還是先把徐有貞給摘了出來。

    朱祁鈺看著于謙不說話,一時間御書房裡,頗為安靜,只有聚賢閣外的呼呼風聲。

    興安接過了于謙遞過來的奏疏,笑而不語。

    其實陛下和於少保很像,都是那種丁是丁,卯是卯的人。

    朱祁鈺端起茶盞,點頭說道:“嗯,於少保言之有理,徐有貞先是在張秋治水,而後到了靖安開渠,這三年一直在貴州疏浚烏江,現在又在長江通渠。”

    “光是奇功牌就從朕這裡拿走兩枚,先查著,看看徐有貞救不救他這倆兒女婿。”

    徐有貞和陳鎰是倆摳腳大漢,在靖安開景泰安民渠的時候,能夠面對面摳腳的交情。

    陳鎰在張秋和靖安有個外號,叫笑面爺爺,陳鎰本就長得和善,在張秋和靖安治水,一點沒有讀書人的斯文,當地的孩子都喊陳鎰笑面爺爺。

    徐有貞的外號就比較多了,水伯、天吳、二郎真君,徐有貞的生人祠比較多,連廟裡供奉的塑像也各有不同。

    一個人的名字可能取錯了,可是外號不會錯。

    于謙稍加思忖說道:“陛下,臣以為徐有貞不會上書言情,眼下四萬裡疏浚已經開始了,徐有貞揹著陛下硃批的每年一百五十餘萬銀幣治水,應當是沒空理會他的女婿。”

    “也不是這徐有貞不顧親親之誼,據臣所知,這徐有貞最近實在是太忙了,等有空理會這事兒,估計案子都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