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366章 看他宴賓客

    朱祁鈺回到了乾清宮裡,開始處理考成之事,累計了兩天的考成,十分的繁瑣。

    案牘堆積成山,陳婉娘在掖庭之內,只能深深的嘆息。

    大明攤上這樣勤勉,而有辦法的君主,是大明之福,但是卻是苦了她這相思意,趵突泉再美,陛下看都不看一眼,又有何用。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寒蟬悽切。

    天更冷了。

    正陽門外,山川壇下,秦淮河畔,有一處,名叫神樂仙都。

    此處原先是真武大帝行宮,洪武十二年,太祖高皇帝敕諭改建為神樂觀,設了一澧泉井,乃是洪武、建文、永樂三朝到天壇祭天時所用之淨水出處。

    神樂觀,原為郊廟習樂之所,但是隨著遷都諸事,南京諸多祭祀停罷,這神樂觀,便慢慢被廢棄了。

    但是此處在秦淮河畔,又是南京教坊、習樂所在,而且水流緩慢,慢慢的聚集了起來一個小小的妓館,便形成了百多妓館環繞之地。

    來自天南海北的商賈,若是南衙待不得,就會出京,至這神樂仙都取樂。

    當真是神仙去處!

    即便是夜色,即便是大雪,一眾妓館卻是人滿為患,摩肩擦踵。

    京郊無宵禁,自然是徹夜狂歡。

    無數的風流韻事在這神樂仙都,一次次的上演人間悲喜。

    神樂仙都,有數十樓閣,上所有六,中所十六,小所五十,娼妓數千人。

    而這秦金樓是上所,就是這神樂仙都最豪奢之所,有金陵銷金窩,動擲千萬鎰的別稱。

    而此時的秦金樓的包廂之內,一片火熱,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這天大雪,硯冰堅,煤炸價格翻上天,這陛下即便是知道我等在此發財,還能如何?”

    “這麼多人!法不責眾!”

    說話的人來自兩淮,乃是兩淮鹽商扛鼎之人,兩淮總商胡瑋銘。

    兩淮的鹽商根據家財不同,卻是等級分明。

    比如小商賈的窩商,就是租賃或開辦鹽窩,被稱之為窩主,他們僱用鹽丁,日夜煎鹽,頗為辛苦,卻賺不到幾個錢。

    再之後便是運商,他們掌握著窩價和鹽價,手裡握著鹽引,四處奔走租取引窩,憑鹽引到指定鹽窩取鹽,在販往指定的“引岸”販售。

    而且常常攜帶大量私鹽,更多叫他們私鹽販子。

    窩主常常自己煎鹽,是個苦差事,運商也需要四處奔走。

    但是場主們,場商們,則完全不必了,他們在各個鈔關碼頭設置引岸,向鹽丁灶戶收購食鹽,轉賣給運商的中間商人。

    場商具有收購鹽場全部產鹽的壟斷特權,這個特權怎麼來的?自然是官商勾結而來。

    場商往往兩頭高買低賣,賺的盆滿缽滿,殘酷剝削食鹽生產者而攫取利益。

    而場商之上,才是總商,又叫商總,乃是場商們每年選出一人,報給朝廷,乃是鹽商中實力最為雄厚之人。

    總商胡瑋銘,卻不是揚州商賈,而是來自陝西。

    晉商、陝商、徽商,在這邊地頭上,從西漢爭利爭到了明初。

    胡瑋銘執掌鹽商牛耳。

    如果按照剝削和剝削式積累的財經事務運作方式,去定義,他們的這種運作方式,難道不算是資本主義嗎?

    必然算作是。

    胡瑋銘繼續說道:“陛下說允許發財對吧,那我們這只是倒買倒賣,這價格飛漲,是供需導致。”

    “陛下無論如何也不能治我們的罪,否則陛下哪還是金口玉言!”

    吳炳建點頭說道:“皇帝食言,就是失道,這幾日下大雪,不幾日化雪了,天氣就變的極為寒冷。”

    “馬上就過年了,陛下難道捨得南京城百萬之眾,無煤可用,處處都有凍骨?”

    “到時候,天下皆言,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

    吳炳建乃是寧波海商總商。

    他掌控著兩千餘船工,專門負責營建三桅大船、和二桅海船,那來自南非慢八撒的象牙,就是他們家,從南非帶到了南衙來。

    海商也有許多的區分,比如去倭國倒騰白銀的倭商,去往東南亞倒騰黃金、香料的料商,前往西洋的遠海商賈等等,而吳炳建則是其中翹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