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1039章 資本家(求月票求訂閱)

    陶然居。

    “大少爺,晉王在老爺院裡說話,喚你過去一趟。”

    “三弟又來了?”王珍喃喃了一句,覺得王笑最近回家有點太勤快了。

    他身上的傷已好了大半,正光著膀子由潭香換藥,聞言披上衣服,往杜康齋走去。

    近來王珍也有些小小的煩惱,比如陶氏懷著身孕卻每日不忘處理生意上的事,還對他抱怨“這樣忙的時候偏有了身孕”或者“相公怎這麼久都不任官做事”,甚至玩笑著問他“相公的一妻一妾都有了身孕,是否要再納一房妾?”

    這讓王珍覺得,妻子似不像以前那樣在乎自己,似乎還有點嫌棄之意。

    王珍也知道自己確實是賦閒太久了,但之所以不出仕,是因為他還有些事沒想通……

    一路走到杜康齋,只見院中站著幾個護衛,守著書房不讓外人靠近。王珍一看就知裡面談的又是機密事宜。

    他走進書房,關上門。

    只見王笑臉色有些嚴肅,王康反倒是訕訕的樣子。

    這是一副兒子訓老子的場景。

    “爹你覺得自己像話嗎?你是我爹啊,去當人口販子?”

    “你這話就難聽了,怎麼就人口販子了?”

    王康抬頭瞥了王笑一眼,又瞥了王珍一眼,臉色有些不自在,又道:“不就是運一批勞力去做工嗎?多大點事。”

    “運勞力去做工?你知道這事有多骯髒嗎?你見過那些黑奴是什麼悽慘下場嗎?”

    “我又不是沒見過崑崙奴,人家自己都不覺得悽慘,你操哪門子心?”王康撇了撇嘴,道:“早些年,南洋那邊的蕃夷進貢,也有送崑崙奴的,貴人們嫌他們看著礙目,想打發回去,人家還哭著跪著不走。”

    “珍兒你是知道的,就金魚坊的吳員外家裡就有個使喚的女崑崙奴,買來的時候都不會說話,吱吱呀呀的,完全就是不開智的野人。後來會說點話了,一提到她家鄉就跪下來哭啊,生怕吳員外不要她,就他們那蠻荒之地,吃的穿的什麼都沒有,更別提病了能有藥治,無非就是等死,活得比牲口都慘……”

    王康長嘆一聲,拍了拍膝蓋,道:“雖說是把他們運出來為奴為婢,日子過得可比他們原來好多了。你就說,我們王家這些下人,哪一個不是顧念主僕恩情的?誰有說過一句老夫苛待他們?人口販子?你這……你這孩子怎麼敢說老夫是人口販子?”

    “你瞧瞧你這資本家的嘴臉。”王笑道:“一邊把人像牲口一樣買賣,一邊大談這是對他們好,骯髒。”

    “你怎麼說話的?!”王康又怒又怕,手往案上一拍,最後卻也拍出沒多大聲。

    “當初嫌我是土財主的人又是誰?還不是你說的,什麼‘求田問舍、兼併農民土地的封建地主當得有什麼意思’,什麼‘真要賺銀子合該在這大航海的時代,於海貿上大展拳腳’,這些話當初是誰說的?你現在說資本家的嘴臉骯髒了?

    老夫骯髒?老夫辛辛苦苦攢了那麼多年的房契、地契,十數萬兩銀子你說不要就不要了……那都是我的銀子,不是你的!我還沒入土呢你就把我的銀子一把撒了……好,你說王家不能帶頭倒賣京城的房屋田地,我聽你的,為了兒子的仕途,這筆錢撒了就撒了。

    可你說海貿賺錢?那海老遠了,商船一去就是一年多啊,老夫盼啊盼啊,一年也就盼這麼一遭有銀子回來,大頭還都是給了國庫,真算下來比買地可辛苦多了。今年好不容易有了銀子進賬,你又嫌髒了?

    那你說哪筆銀子不髒?就你抄家滅族搶來的銀子乾淨?銀子這東西生來就是髒的,不然為什麼我們王家世代商賈一直被人瞧不起,拼了命地想往士族擠……你你你……氣死我算了。”

    王笑道:“我是讓你當資本家,讓你堂堂堂正正做生意。讓你去販賣黑奴了嗎?”

    “做生意?”王康道:“放屁做生意!生意好做嗎?去年那個印什麼的地方人家都不讓我們的商船進去了。你自己一兩銀子沒賺過,一天到晚使喚人,現在還假仁假義起來了……

    你比賀琬還懂海貿嗎?他都說了,新大陸那邊全都是金礦銀礦,那放眼過去全都是可以種玉米、蕃薯、大麻的平地,一座山都看不見,地方比我們楚朝還大。

    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人家把崑崙奴運過去種地、挖現成的金子,數不盡的金子!

    你個逆子還在這裡織布、造瓷,搞那什麼白糖、香皂,等你一年運一船貨出去,人家都挖了幾十船金子了,蠢材!

    那些蕃商為什麼要運崑崙奴過去挖金子?因為當地的野人懶,崑崙奴一個人能頂他們五六個人。人家搶錢就是這麼拼命,像你?跟在後面撿屁吃!

    我告訴你,我王康一輩子做生意不搞那些小打小鬧的,要做就要做大的。

    別人賺大頭,我賺小頭的事我不幹。跟在一群蠻夷蕃商屁股後面吃人家剩下的?那我還不如別搞海貿,關了這海貿商行,眼不見為淨!”

    王笑道:“你還有理了是吧?來,你要真覺得自己有理,我們父子倆走出去,我帶你到皇宮大殿,你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把你們做的這些事說出來,讓大家都看看,我爹多有本事,販賣奴隸賺出了國庫一年的收入。”

    王康頭一偏,也不做聲了。

    王珍在王康下首的位置坐了下來。

    他已經大概聽懂是怎麼一回事了,卻不急著開口。

    好一會,王康道:“這銀子又不是我一個人拿的,大頭入了國庫,剩下的也是給你麾下那些出生入死的功臣們分了……

    還有,這些年一直打仗,那麼多傷兵,那麼多犧牲的將士留下的遺屬,每人都能多分一點,還不都是按你定下的規矩分的。

    人家也不容易,都要養家餬口的,以前日子不好過,勒一勒褲腰帶熬過來了,現在能給人家多分點就多分點,有什麼不好?

    遠的不說,就我們清水坊就有一戶人家,他家裡的大郎是你麾下的一個把總,當初也是千里迢迢去投奔你,德州一戰戰死了,留下一個寡婦帶著四個孩子,還有老孃要養,上次才給人家分了十多兩,看起來多,但一大家子要過一年。誰知道下次分紅是什麼時候?船翻了怎麼辦?

    你看這次,我就又給了二十多兩,自己還填了五兩。這還是把總、是街里街坊的,換成別的兵呢?

    老三啊,一直支持你的人是誰?不就是這些人嗎?現在這邊自己人還過得這般清貧,萬里之外一點野人賣了就賣了,你擱你爹面子甩臉子?不孝就不說了,假仁假義的……”

    王笑道:“你別拿這些壓我,我假仁假義,你慈悲心腸?爹,我真是對你刮目相看了,你從封建小地主到資本家的轉變越來越快了啊?這些慈善家的面具說戴就戴,都不用人教,一套一套的是吧?”

    王康小聲嘟囔道:“有銀子進賬那當然快……”

    他也不敢大聲。

    王笑又道:“分紅?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賀琬怎麼打算的。今年給這些功臣們分一筆紅利,明年再分一筆,三五年下來,大家都嚐到甜頭了,你們是不是就敢名正言順地打著我大楚的旗號幹這些喪盡天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