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1037章 成與敗(求月票求訂閱)

    “何謂讓南楚替我們買單?”

    “嗯……這麼說吧,到時算一算打下南楚能得多少銀子,先把這些寶鈔印了,作為軍餉發下去,就當是預支了這筆軍餉,打完仗以後,再由南楚的銀子來兌換。”

    王笑又打了個哈欠,懶得和王珍細說,道:“總之是這麼個概念,大哥要是不清楚,可以去問問範學齊,我交代給他辦了。另外還可以發行國債,就是向民間借錢打仗,打完了加上利息還他們。”

    王珍想了想,沉吟道:“我理解你的意思,那你想過沒有,這樣很危險,萬一南征不能速勝,朝廷的威信一旦崩壞,後果不堪設想。”

    “我想過,覺得有把握才這麼做。”

    “何必急在這一兩年?年年都在打仗,何不緩一緩?”

    “時不待我啊。”王笑道:“我近來在想,秦始皇死的時候,心裡一定有很多遺憾,他還有那麼多事沒有做。而他統一六國只花了短短十年,我卻還在這裡慢吞吞的……果然是隻爭朝夕啊。”

    王珍微微一愣。

    他忽然覺得,自己還是遠遠不瞭解三弟的許多想法。

    正想再說些什麼,門外忽然有僕婢問了一句。

    “大少爺,晉王在這裡嗎?有錦衣衛的官爺說有急報……”

    ~~

    王笑拿著那封信報看了好一會,神情逐漸鄭重起來。

    王珍看著這一幕,眼中浮起些憂慮,十分好奇這急匆匆送到王家來的情報是什麼。

    “大哥放心吧,沒什麼壞消息,是江南的情報。”

    王笑說著,把手裡的信遞了過去,道:“鄭元化也在變法,半個多月前就頒佈了新政,比我們還快。”

    王珍接過,看了一會,疑惑更濃。

    “鄭元化變法?”

    “他不變法不行了。”王笑道:“江南那個爛攤子問題更嚴重,換作是我,我也覺得頭疼……”

    他指了指王珍手裡的情報,又道:“就鄭元化這新政所針對的每一樁問題,我想想都頭疼。”

    王珍道:“我看許多條例都與你前幾年的稅制改革差不多。”

    “差得多了。”王笑道:“就說士紳一體納糧這一條,當時我抄了孔家,山東還剩多少硬骨頭的士紳大族?反觀江南,大哥可知江南士紳欠了多少糧?隨便一家大戶,買通官府、賄買書吏、隱混和拖欠錢糧,積逋常達數十萬兩。這些人盤根錯節,鄭元化想催繳他們的糧……嘖嘖。”

    他搖了搖頭。

    王珍道:“他想催繳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看來這次是鐵了心了。”

    “他沒辦法,他再不整頓南楚朝政還能怎麼辦?”

    “是啊,頭疼。”

    王笑道:“江南這些問題就像一團亂七八糟的麻繩,圈成團了,惡性循環,隨便拎出一條,比如說他這第四條新政,把賤民恢復為平民……”

    他搖了搖頭,覺得江南這些問題說都不知道怎麼說。

    “大哥知道這賤民是怎麼來的?”

    “賤民也就奴僕,有些是戰俘、罪犯的子孫世代為僕的,有些是無力納稅的民戶帶著田產賣身到縉紳士族家裡的,有些是破產丟了地活不下去的賣身為僕……簽了賣身契,子子孫孫,世代不能脫離賤籍。”

    王笑道:“是啊,縉紳不繳稅,還蓄養著奴僕不繳稅。江南蓄奴成風,多得是縉紳家中養奴僕一兩千人,甚至數千人。再加上工商業不繳稅、軍閥割據,加稅又只能加在農民頭上,農民又只能賣身為奴,各各弊端環環相叩……哪個朝廷的受得了這樣搞?

    還有,奴僕屬於縉紳的私產,可以隨便打殺,無法度可管。這些年,江南奴僕暴動屢見不鮮,比如去年中元節,江陰城就有暴動,燒燬房舍無數,死傷不計其數。

    鄭元化當然要變法,不變就是亡國。換作是我,我也要改賤民為平民,但……”

    王珍問道:“但什麼?”

    王笑嘖了嘖嘴,話到最後也只有一個字。

    “難。”

    王珍點了點頭,又翻了翻手中的信報,眼神漸漸凝固。

    那上面密密麻麻,有太多的消息讓人消化——

    二月十七日,南楚把去年收編的在江陰等地暴動的五萬奴僕正式編為“鐵冊軍”,由鐵冊軍就開始向江南士紳追繳欠糧……

    二月二十五日,南楚重設宰相,宰相下設政事堂,直管天下庶務,明示“天子坐堂,章奏由宰相批答,下六部施行。更不用呈至御前,轉發閣中票擬。”

    ……

    王珍看到這裡,嘆道:“鄭元化終於獨掌大權,在名義上架空天子了,但我看他所為,似乎與宗太沖的主張相似?”

    “是啊。”王笑道:“我以前一直認為他是要謀朝篡位,如今看來,他原來是宗太沖那一掛的,想以相權制衡君權。”

    他說完,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又自語了一句。

    “呵,國產的君主立憲主張……的雛形。”

    王珍揶揄道:“看來,他與你是同路人?”

    “不,我比他們要先進一些。”

    王笑嘆了口氣,轉頭看向窗外,心想在自己抵擋了清軍之後,那個被打斷、被封禁的,由士大夫們完善出來的民本論思想與君主立憲主張雛形到底能發展到什麼程度?

    他似乎有那麼一點兒想要看看……

    ~~

    與此同時,南京城。

    “鄭元化瘋了,他在自取滅亡,黃將軍是想為他陪葬嗎?”

    說話的人叫馬叔睦,乃南楚吏部尚書馬超然的次子,現任太平司同知。

    去年溫容信死後,太平司指揮使徐君賁也突然暴斃,鄭黨終於漸漸失去了對太平司的掌控,許多朝堂大員開始往太平司中安插人手。

    馬超然本想安排長子進太平司任職,但長子傳信說要立一樁大功再回來,他只好把次子安排為太平司同知。

    馬叔睦也沒辜負父親的厚望,短短半月已在太平司中建立起自己的勢力。

    因為這是南楚的多事之秋、朝局劇變之際,是有才之士嶄露頭角的良機……

    而此時,坐在馬叔睦對面的人是鐵冊軍總兵黃斌。

    黃斌本是江陰豪紳家中奴僕,正是他在去年中元節率眾造反,操戈大呼:“奈何以奴呼我?!”

    他殺了他的主家,嘯聚起數萬人變亂,提出“鏟主僕、貴賤、貧富而均之”的口號,殺得江陰富戶血流成河。

    出乎他意料的是,朝廷招降了他,鄭元化甚至親自接見了他,暗令他把麾下賤民整編成一支兵馬。

    半年後,鄭元化兌現了他對黃斌的諾言,新軍一成,他果然建立鐵冊軍,封黃斌為總兵,以鐵冊軍為鄭黨手中的“刀”開始變法。

    當時黃斌心情激盪,由衷感念鄭元化的知遇之恩,恨不得為他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但激盪的心情漸漸也會褪下去……今天黃斌還是來見了馬叔睦。

    事實上,他已經不止見馬叔睦一次兩次了。

    第一次見面時,他還不瞭解馬叔睦是誰的人,一個奴僕在半年內一躍成為總兵,對朝堂上的情況還不瞭解。

    然後,之後幾次見面,黃斌終於領會了自己原來的主家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醇酒、美人、良田美舍。

    他倒在那些美姬如玉一般光滑的身體上,接過一張張銀票,回味著自己從一介奴僕翻身成堂堂大將軍,感到無盡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