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753章 分田地

    這一天夜裡孔興燮徹夜難眠。

    他又想到自己父親的死,但這一次卻是哭不出來,心中有的只是怨恨。

    等到夜深,他聽到府中隱隱有動靜傳來,像是喊殺聲。他翻起身想要到外面看一眼,被門外兩個官兵擋了回來。

    孔興燮只好又躺回榻上,猜測著該是孫家派來的刺客已經動手了。

    “可惜王笑狗賊沒死在我手上。”他心裡如此想道。

    遠處那隱隱地喊殺聲持續了很久,他幻想著王笑慘死的情景,同時也感受著家族擔子壓在自己身上的壓力……

    這樣一直躺到天明,那混亂的聲音稍微平靜下來。孔興燮起身,由官兵領著他向大堂走去。

    孔興燮一邊走,一邊猜測著王笑死了沒有。

    一直走到垂珠門,他看到劉一口走過來,臉上沾滿了黑灰,樣子顯得很是狼狽,神色滿是沮喪。

    孔興燮轉頭一看,只見遠處王笑暫住的那間院落已被燒成灰燼,院前擺了一排屍體,官兵們來來回回。

    ——王笑死了?!

    孔興燮大喜,高興得一顆心都幾乎跳出來。

    他強摁著滿心喜悅,顫聲問道:“劉將軍……這是發生了什麼?!義父……義父他……”

    哭不出來,他只能努力不讓自己笑出來。

    劉一口低頭看了一眼這個小毛孩,淡淡道:“帶衍聖公到大堂受爵。”

    孔興燮微微一愣,假意抹了抹眼角,帶著哭腔道:“義父遇襲身亡……我哪有心思加冠襲爵……”

    劉一口沒心思與這小毛孩多說,揮了揮手,官兵擁著孔興燮繼續往大堂走去。

    孔興燮又回過頭遠遠望了望地上那幾具燒焦的屍體,隔著距離也看不出什麼。

    他一路被帶到大堂後廳,透過屏風看去,能看到一位氣度不凡的老人正坐左邊首位,想必便是左經綸了。

    孔興燮知道左經綸的長輩與孔家有聯姻,其身份又高,今日由這個朝廷宿老主持,想必生不出大亂來,他不由安心不少。

    目光看再一看,他並未看見王笑,也不知死了沒死……

    ~~

    又過了一會,堂內人越來越多,山東士族以孔家為首,幾乎各大家都派了人來。大多數人穿著素白麻衣,是來弔唁孔胤植的;也有人身穿常服,擺明了就是來看事情走向的。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士大夫,聚在一起也不吵鬧,遞了名貼,進了孔府之後各自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若有人覺得自己身份夠高,便上前與左經綸寒暄兩句,表明自己的立場。

    “老大人,多年未見了。”孟宏益上前對左經綸行了一禮。

    兩人寒暄了幾句,談到京城失守、先帝駕崩,再談到孔胤植身死,各自唏噓不已。

    閒話說過,孟宏益終於將話題扯到正事上來,長嘆了一口氣,道:“若說胤植兄與虜寇勾結,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更何況這等大罪也沒有不問而斬地道理。萊國公此舉有違法度,老夫不論如何也不能信服……”

    左經綸老眼一眯,眼角邊的皺紋愈發有些深了。

    他在京城就想過要分田,那時候他還是當朝首輔,做到最後也是一事無成。

    此時看著孟宏益那正氣凜然的表情,左經綸自然也明白對方真正想說的是什麼。

    無非是“別來動我的利益”。

    “老夫也是昨日方至曲阜,各中原由尚不瞭解。”左經綸緩緩道:“但你們放心,虢國公不是沒分寸之人。”

    “那就好,那就好,山東這地方別亂起來了。”孟宏益恭順地點了點頭,在左經綸下首的位置緩緩坐下,嘴裡嚅嚅著嘆道:“遠來是客啊……唉,年紀大了,坐也坐不穩……”

    左經綸撫著長鬚,已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山東這地界,各大族才是主人,齊王再怎樣也只能是客人,敢動我們,我們就讓齊王坐不穩……

    ~~

    孫炎彬坐在右邊中間的位置。濟寧孫家雖富,在這樣的場合裡聲勢名望還不算最高的一批。

    孔家大堂太大,隔得遠,孫炎彬並不能聽清孟宏益和左經綸在說什麼。

    但不用聽清,他猜都能猜到。

    無非還是那麼一回事,提醒左經有綸,讓王笑知道山東大族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這些人搞來搞去無非還是那些手段。

    孫炎彬還知道昨夜不少大家族之人聚在一起商量,做好了佈置,打算今天狠狠威懾一下王笑。

    可惜,他已經收到消息,昨夜自己派出去的刺客雖然死傷慘重,只有兩人回來。但,事情已經得手了,王笑已經死了。

    ——呵,一群蠢才,拋媚言給死人看。再等一會,等你們聽說王笑已經死了,你們才會知道濟寧孫家才是各大家族中最能辦事的……

    孫炎彬心裡這般想著,感到有些遺憾,可惜刺殺國公之事不能公之於眾,不然現在坐在上首的就應該是自己。

    接著,他目光看向上首的左經綸,心想:“你老頭子也是不容易,王笑都死了,你還想封鎖情報,繼續敲詐山東大族。一會鬧起來了,你攔得住嗎?”

    ~~

    管勾廳。

    傅青主目光從賬薄間抬起,有些擔憂地向外面望了一眼。

    “這聖府的田地可真多啊。”辛宜學揉了揉眼,轉頭見傅青主正在沉思,不由問道:“先生在擔心什麼嗎?”

    辛宜學是當時京城鼠疫橫行時、傅青主在京西晉元橋帶回來的孩子。

    他本來叫辛狗娃,傅青主給他起了名字,又帶在身邊調教。傅青主眼睛花、腿腳慢,辛宜學時常替其讀書跑腿。他勤快好學,兩年下來,倒是比一般的吏員還要能幹,雖只有十五歲,已很有幾分沉穩的氣質。

    一老一少也是昨天才到的曲阜,連夜開始查看孔家田產。這些田產數量之大、登記得也混亂,查看起來讓人頭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