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中得意 作品

94、第 94 章

    她去欣賞方穆揚做的門。門上還纏繞著樹藤,也只有他能做出這樣的門。

    門上刻著一個女的小像。這個女的很年輕,費霓也很熟悉。

    費霓想,她又不是門神,把她刻門上,要是別人知道了,得要笑死。幸虧這像很小,一般人看不到。

    方穆揚今天並沒怎麼跟費霓開玩笑,因為他也想盡快把房子收拾完。如果費霓不來,方穆揚打算就在這兒睡了,他自己睡哪兒都是無所謂的。可費霓來了,方穆揚為了能讓她好好休息,九點剛過,他就提出回家。

    回家路上,方穆揚費霓說:“明天我準備在咱們的新房睡,你下了班就別來了,你不是急著看老頭子的手稿麼?裝修的事兒你就不用管了。”方穆揚知道費霓在徹底搬過去之前,是不會和他在那兒過夜的。

    費霓確實急著看老方的手稿,然而這是他們倆的家,她不能看著方穆揚一個人忙活兒。

    “你也不要太著急,大不了咱們先搬過來再裝修畫室。”

    “要是趕在中秋前把畫室弄好了,你還可以透過天窗看十五的月亮。”

    費霓笑:“在小院裡不就能看麼?幹嘛非要在房間裡看。”

    “那不一樣。”

    方穆揚的姐姐禮拜天下午到,上午費霓和方穆揚就開始搬家。費霓帶來的花全都留給了她的公婆,他們搬過來的幾樣家具和鋼琴縫紉機又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新家具,說是“新”,只有床是新的,其他的書桌衣櫃都是舊的,方穆揚從信託商店門口淘來的,材質成色都比家具行裡的新家具強得多。這家具是方穆揚買的,卻是老方出的錢,錢買完還有剩,方穆揚和費霓又添了一些錢,給家裡買了一個最新款的收錄機。這個收錄機留了下來,方穆揚只帶走了老方的畫冊,他要拿去臨摹學習。

    兩個人還來不及看他們的新家,就又去了火車站。他們提前預約了出租車,約的是從火車站出發,他們去火車站是乘公共汽車,費霓捨不得去時也乘出租車,一公裡車費要四毛錢,停車等待也要另算錢,加起來要她好幾天的工資。他們先等到了穆靜,一年多不見,穆靜沒什麼大變化,這些年,她和她的弟弟沒見過幾次面,每次見都不一樣。

    方穆揚第一次叫她姐,還是串聯的時候。在這之前,方穆揚對他的哥哥姐姐一向直呼其名。在方穆揚五歲的時候,他突然得出一個結論,因為他的出生年比家裡所有人都大,所以他在家裡就是最大的,不光老方比他小,老方崇拜的那些古人就更小了,越是古老越是幼稚,而他正出於人類的成熟期。他秉持著這麼一套理論,誰也沒法說服他,然而其他比他歲數小的孩子叫他哥哥時,他也答應得很乾脆,並不去給別人解釋他這套理論。穆靜對弟弟的記憶是從他五歲開始的,在此之前,他們住的房子很大,方穆揚總是到處跑,除了吃飯時根本見不著面。

    穆靜第一次聽方穆揚叫姐,是在父母出事後,方穆揚坐免費火車來她所在的城市,到她的學校看她,她開始以為弟弟是來投奔她的。他們的父母都在接受審查,哥哥因為工作性質給他們的通訊方式是假的,按那個地址根本聯繫不到他,方穆揚這麼小,沒人照顧,只能來投奔她。穆靜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因為父母問題,她過得也很艱難,她根本沒有能力收留她的弟弟,雖然她跟弟弟的關係並不親厚,但他坐這麼遠的火車專程來找她,她一時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他個子雖不小,但內裡還是個孩子,穆靜本來是有些可憐他的,可他一點兒都不憂愁,倒有一種終於獲得自由的興奮。這股興奮惹惱了穆靜,她以為弟弟的興奮源於對命運和未來的無知,他早晚會知道等待他的是什麼,不是沒有父母管束的自由,而是無法自主的命運。因為氣憤,她告訴弟弟,她根本沒辦法管他,她讓方穆揚趕快回家,起碼回家他每月都能領一筆生活費,縱然少,也能將將維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