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十八 作品

65、065

    接下來幾天, 安然都帶著楊芳芳和李菊花搞調研,在市裡各大小單位裡跑。別的不說,世面倒是見過了, 安然以前從來不知道,一個小小的陽城市居然有這麼多家單位, 除掉各機關,哪怕每天跑四家, 每家待一小時, 除掉路上的時間,大傢伙也累得夠嗆。

    兩千塊錢倒是已經撥到樊麗萍那兒了, 其他部門的已經各自領到部門手裡, 馬上就能花出去了。

    可安然的目的不是把經費花出去,兩千塊錢無論怎麼花也不可能花出花兒來,她有自己的計劃。

    因為實在太累了, 安然就讓楊芳芳和李菊花在辦公室休息幾天, 換另外兩個跟著出去, 一個叫邵梅, 一個叫何青青,還有一個正懷著孕,安然得照顧一下,這種雪地裡騎車的事堅決不能讓人幹, 平時沒啥事安然都是催她早點回家的。

    親力親為慣了, 安然還真是不放心把工作甩手給別人, 去哪兒都自己帶著個本子,一圈下來她算是瞭解整個陽城市的情況了。

    但人也瘦了兩斤,好像連皮膚也曬黑了兩個度,氣溫是低, 但石蘭省的紫外線也是真強。

    但跟工作能帶來的成就感和滿足感比起來,這點外貌上的變化又算得了什麼呢?

    邵梅和何青青比她就好多了,因為出去時間沒她多,雖然說這年代的人沒啥防曬意識,但每天辦公室坐著,雪花膏擦著,出門還把帽子戴著,倒沒啥太大變化。

    尤其邵梅,是安然叫了好幾次,才不情不願出門的。平時安然沒安排到她的時候,她就仗著資歷老陰陽怪氣,一會兒說她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會兒又說其他人是拍馬屁準備拜碼頭……可安然要是哪天沒出去調研吧,她又要背後嚼她不幹正事只會做辦公室。

    安然心想,到了新單位就是一個新的開始,得控制一下暴脾氣,領導就該有領導的風度,所以一直也沒翻臉。

    此時,鐵蛋看著他小姨這張有點黑的臉,嘆口氣:“姨你可少曬點太陽吧,等我姨父回來都認不出你了。”

    安然還沒說話,小貓蛋先忍不住插嘴:“可是,可是我能認啊。”

    “邊兒去,說的是我姨。”鐵蛋剝好一個蒜瓣,假裝要喂她嘴裡,嚇得她趕緊一把捂住嘴,哼壞哥哥!臭哥哥!

    “我是壞哥哥,那誰是好哥哥?房明朝嗎?他現在跟我一個學校了,你要喜歡跟他玩兒,我哪天帶你去上學,怎麼樣?”

    小貓蛋認真的想了想,“好鴨。”

    鐵蛋眼睛一瞪:“那你不跟嚴斐玩了嗎?”

    小貓蛋也學著他嘆口氣:“弟弟不在家啊。”

    事情是這樣的,夏天的時候高美蘭不是調省城去了嘛,她喜歡孫子,而嚴厲安和胡文靜也心疼她一個孤家寡人在省城待著,就尋思著反正嚴斐還不到讀書年紀,給送省城去陪陪奶奶唄?當時小夥子是高高興興的去了,還跟貓蛋姐姐誇下海口,等他回來看她,他要每天把糖省下來帶回來給她吃,巴拉巴拉小嘴可甜了。

    結果這一去,馬上半年了,還一次也沒回來過,只胡文靜每個月上省城去看一次,聽說現在跟著奶奶學得可乖了,已經會寫自個兒名字啦……可他都忘了姐姐咯,小貓蛋生氣地想。

    哼,嚴斐說話不算話,難怪他只能當男孩,不能當女孩!

    自從去了省城,小嚴斐只給她打過一次電話,還是打到二分廠廠辦去,忙得腳不沾地的工作人員接到一個奶聲奶氣的電話,說要找安文野,大人們誰知道安文野是誰啊,都問他們廠裡有這個人嗎?

    倒是有人想起來,怕不是也是個小孩子?姓安的小娃娃,怕不是安幹事家的?大家跑隔壁工會去問,還真是有這麼個人。

    但等陳媛媛把小貓蛋找來接電話的時候,那邊已經掛斷了。這麼一耽擱,佔著線,中途有好幾個電話打不進來呢,廠辦的人本來有點意見的,結果一看小姑娘氣鼓鼓的比他們還氣,頓時又都樂了。

    媽媽幫她查過,查不到那天打來的號碼,小姑娘想回電話也回不了,別提多難過了。她當時要是不睡午覺,不在悠悠家玩就好了,電話肯定就能接到了,唉。

    安然最近忙著,本來早就打算幫她去問問胡文靜的,“那你等著吧,下午下了班我去門市部問問你文靜阿姨。”她平時肯定跟那邊有聯繫,問個號碼就是。

    高美蘭的工作也很忙,其實也沒多少時間帶嚴斐,就給早早的提前送市委機關幼兒園了,又給配了個保姆,專門負責接送孩子和祖孫倆的生活起居。

    當然,經過錢大媽那個壞保姆,現在他們的保姆可是書城市委直接給派的,經過考察的,而且很專業,一日三餐吃啥喝啥營養搭配,比例科學,幾點接送孩子,那都是有紀律的。

    更何況幼兒園就在市委家屬大院隔壁,門口有警衛,其實不用保姆接送,三歲的小嚴斐也能自個兒回家。

    胡文靜倒是樂得輕鬆,雖然時常也會想兒子,覺著膝下空虛,可每天不用操心兒子吃喝拉撒,不用管他睡不睡覺,還送去學校裡提前上學,比別人早一年接觸科學文化知識,她心裡還有點高興呢。

    每天就上班下班吃飯逛街找朋友玩兒,它不香嗎?

    反正丈夫也經常不在家,她一個人住著大房子,別提多舒服了!

    “小安你怎麼都不來我家玩?去了兩次你們單位,她們都說你出去調研了,你最近忙啥啊?”胡文靜嗔怪著說,一把挽住安然的胳膊,“黑了黑了,原本你這身小白皮可羨慕死我了。”

    安然於是把工作上的事說了,“你說這兩千塊,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的,我怎麼花還真是個問題。”

    “這還不簡單,要麼直接發,給困難女職工發錢唄。”胡文靜說完,想起要是婆婆聽見,肯定又要說她說話做事不過腦子,忙改口道:“還是送東西吧,把錢拿去農村換成雞蛋,再把雞蛋送給困難女工,既幫助了女工,也幫助了農民。”

    嘿,安然沒想到她還能想到這麼接地氣的法子,“看來小斐奶奶不在這半年,你進步挺大,啊?”

    “快別提了,長進啥喲,小斐他爸還說我不求上進呢。”

    “怎麼說?”安然也是好久沒跟她聊天了,朋友之間的交流總是能帶給她快樂。

    “上個月,咱們門市部的副主任不是調走了嘛,就想提拔一個副主任上去,門市部提我,我給拒絕了。”

    “為啥?”安然沒想到,這年代如此公平,上升通道如此暢通,居然還有人不願意上升。五十年後年輕人鹹魚癱,那是因為資本已經盤踞一切能掙錢的行業領域,上升渠道已經對沒背景的年輕人關上大門。

    在這個熱火朝天干勁十足的年代,連她都想大幹一場,幹個名堂出來呢!

    “我就想舒舒服服過個日子,不喜歡管別人。”

    “可你不管別人,就要輪到別人來管你,對你指手畫腳啊。”是她就不能忍。

    “那也沒啥,只要不是違揹我原則的,我做便是。”

    安然一愣,好像也有點道理?做一個聽話的小兵,也不錯。

    “孩子給他奶帶著,也是好事兒,他奶的人品和修養,我這做兒媳婦的也不得不佩服,但……離這麼遠,見不到孩子,我們也掛念……老嚴的意思是,不行年後咱們也想想辦法調書城去算了,總這麼分居對小斐也不好。”

    安然很贊成,不敢想象要是讓她為了工作和小貓蛋分居兩地,估計貓蛋不哭她就得先哭了,孩子都是媽媽的心肝肉啊。

    “要是我能當個副主任或許以後更好上去,但我就是這麼不求上進吧……”胡文靜哈哈一笑,只不過是自嘲罷了,聽說她的孃家哥哥就是在省城商業廳,父母都是退休的百貨系統幹部,一家子跟商業那都是千絲萬縷的,想把她調省城去倒也不難。

    安然要說不羨慕是假的,她的人生就是啥也不幹,哪怕只是混吃等死,那也是吃穿不愁的。不過,安然並不想成為這樣的“人生贏家”,她更想讓閨女成為人生贏家,自己起早貪黑幹工作,就是為了能讓她過上現在胡文靜正在過的日子……想想是有點沮喪,她希望小貓蛋到達的人生終點,只是胡文靜的起點,家族的底蘊和資本在這時候顯露無疑。

    不過,她也不灰心,無論安文野最終能走到哪一步,那都是她的好閨女,她的心肝肉。

    問到電話號碼,她就趕緊回家去,趕著回去看她的心肝肉了。剛轉過鐵皮房子,聽見心肝肉笑得“咯吱咯吱”的,黑花也激動得又蹦又跳又搖尾巴的,安然心頭一喜。

    “媽媽,我爸爸回來啦!”

    果然,小院裡站著個高個子男人,正把閨女駝在肩上,把她激動得一張小臉通紅,小小的口水泡泡噴在空氣裡,彷彿能暈出一道彩虹。

    宋致遠回頭,看見他的漂亮妻子,臉黑了,頭髮長了,整個人雖然瘦了但精神狀態很好,比他在家還好……雖然知道小安是個很獨立的女同志,但他心裡也有點微妙的失落。

    是的,他承認,他愛上她了,愛死了她的獨立,她的果斷,她的機智,她對這個家庭的付出,對事業的努力……嗯,還有一手不錯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