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十八 作品

25、025

    不過, 晚上睡覺時又多了個小插曲,因為小貓蛋在家跟媽媽是睡慣了大床的,隨便怎麼滾都沒事兒。可今晚多了個成年人, 即使他已經很努力的縮著身子,不佔母女倆的位置, 小丫頭還是覺著自己的床小了, “媽媽。”

    “怎麼啦,寶?”

    “媽媽。”小丫頭趴著, 眼睛看著廢物老爸, 意思是為啥我的床這麼小,肯定是被他吃掉啦!

    安然好笑, “你閨女嫌你佔了她的床。”

    宋致遠再往外縮。

    “媽媽,覺覺, 啊啊!”他還是吃了她的床,吃了超大一塊喲。

    “乖, 這是爸爸, 以後至少半個月都跟咱們睡一張床, 先忍忍他, 好不好?”

    小貓蛋似乎是聽懂了, 滾啊滾,翻啊翻, 翻進媽媽懷裡, 雙手掛媽媽脖子上,小腳腳一勾, 掛媽媽腰上,“媽媽。”

    “乖,睡覺覺。”

    宋致遠豎著耳朵聽了會兒, “她怎麼只叫你?”

    “不然呢,還要叫你啊,你跟她見過幾面?”

    好吧,宋致遠閉嘴了,徹底。

    ***

    做假夫妻其實特簡單,安然每天只需要兜著孩子出去醫院溜達一圈,假模假樣取點藥,再上國營菜市場買點大骨頭啊排骨啥的,回來燉一燉,煮一煮,時不時再出去家屬區露個面,就完活了。

    而宋致遠呢,姚剛趁送傢俱的時候給夾帶了大大兩箱資料進來,他就拿著尺子鋼筆,一面看一面畫,每次安然回來都會特意敲個三長兩短。

    “小安同志,買菜去吶?”走到一樓樓梯口,遇見住他們樓下的趙銀花,她是二分廠一個車間組的組長,年紀不大,也才三十出頭。

    “是的趙姐,你也買菜?”

    “哎呀可不是,巧了,家裡沒醬油了我順便打半斤。”趙銀花走過來,摸了摸小貓蛋的臉,“她爸好點兒沒?”

    “聽大夫說馬上就能走路了,我現在還得去醫院給他拿藥呢。”

    “別急別急,傷筋動骨一百天,慢慢養就是了,只是他當著副廠長,咱們廠裡很多事都得找他定奪,其他人讓我來問問,他哪天要好點兒,大傢伙想來看看他。”趙銀花不好意思

    地笑笑,“你是不知道,你們家宋廠長威嚴著呢,咱們廠里人都怕他。”

    這倒是,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又是空降來的,摸不清路數。

    安然也很無奈啊,“趙姐你可別為難我了,自從那天吵了一架他到現在還沒給我好臉呢,我想想就來氣,這麼多錢他說給他媽就給了,他把我們娘倆當什麼了他?”

    一瞬間,話題就轉移到婆媳矛盾上來,這是所有已婚婦女共同的話題。

    趙銀花那才叫一個慘,她婆婆五十多歲給癱了,現在每天跟他們住一起,她上班累死累活,下班還得給她端屎端尿,還得伺候丈夫兒女……大概也是這個時代大多數婦女的寫照吧。

    倆人來到菜市場,先趕在肉聯廠放肉的第一時間各買了半斤肉,只不過趙銀花買的是肥膘,安然則是後臀尖,宋致遠那位矯情的大工程師不吃肥肉。

    “小安啊,你認識肉聯廠的工作人員嗎?”

    安然回頭看了一圈,“不認識啊,怎麼?”

    銀花拉著她,小聲道:“我怎麼覺著那個女同志一直在看你,還有你閨女啊。”

    那是一個三十不到的女同志,特別胖,腰腹得有個五六月孕婦那麼粗,重重的砍刀“哐當哐當”把骨頭剁得賊響……安然確定沒見過她。

    接下來直接去醫院,本來就是跟那邊醫生聯繫好的,名義是給宋致遠的傷藥,其實每次取的都是一包祛風滲溼,舒經活絡的中藥,她給煮了泡腳。

    “媽媽。”小貓蛋輕輕揪著她的衣服,眼巴巴的看向百貨商店的櫥窗,小嘴巴一努一努的,“媽媽。”

    “你家貓蛋知道要糖吃哩!”趙銀花笑著說,其實自己也偷偷嚥了口口水。

    冰糖葫蘆啊,一個個紅通通冰瑩瑩的,誰受得了喲。

    安然買了兩串,塞給她一串:“銀花姐咱們今兒沾貓蛋的光,也嚐嚐。”

    銀花不要,一串也得兩角錢呢,夠她在食堂買一家子的饅頭了。

    “我跟貓蛋吃一串兒,她人小吃不完,銀花姐隨意。”她這人爽快,從不扭捏,也不拖泥帶水,把籤子尖銳那頭撇斷。

    小貓蛋現在已經開始吃蛋羹、碎肉稀飯和水果泥

    了,知道什麼味道好吃,剛舔了一口上頭冰瑩瑩的糖漿,整個人就幸福得直閉眼睛,“媽媽,媽媽。”好好吃鴨!

    “乖,慢慢吃,外頭是甜的,你吃,裡頭果果是酸的,媽媽吃,好不好?”反正,哪個當媽的沒吃過孩子的嘴巴子。

    小貓蛋還真認真的想了想,“媽媽,嗯嗯……”

    意思是讓媽媽也吃,安然開心極了,輕輕的小小的舔一口,“媽媽吃了好大好大一口啦,哇哦!好甜呀!”

    小丫頭這才心滿意足的,小口小口的,舔吧一口,看媽媽一眼,似乎是隻要媽媽饞啦,她就全讓給媽媽吃。

    當然,安然一路上都很注意,謹防籤子戳到她的小嘴巴,還得擔心她不小心吞下山楂果果或者籽籽,也沒注意趙銀花,居然小心翼翼的把冰糖葫蘆捏到家屬區,她們家有倆兒子一閨女,五個山楂果果一人一個,再婆婆一個,丈夫一個,一大家子笑得,跟吃了山珍海味一般。

    安然嘆口氣,誰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啊。

    回到宿舍,宋致遠正埋頭在桌子上寫寫畫畫,透明鏡片後,兩隻眼睛緊緊的聚焦著,似乎外界怎麼樣對他壓根不會有影響。安然最佩服的就是他這種工作態度,專注,大概是科學家的基本素養。

    這樣,安然也不好再把孩子扔給他,就放小貓蛋在地上自個兒玩,她給縫了一個小布熊貓和布兔子,裡頭塞著軟軟的棉花,摸上去軟和得不得了,這是小丫頭最近的新寵,抱著能玩一天到晚。

    後臀尖怎麼吃呢?

    當然是小炒肉啦!

    安然做小炒肉不愛用澱粉和蛋清,也沒條件用,只把肉切得薄薄的,熱油,爆香姜蒜花椒,肉爆炒到七成熟的時候滴幾滴醬油上色,再下切成薄片的大蔥,沒幾下,一碗醬紅色的,鹹鮮可口的小炒肉它就出鍋了,再配上一碗青菜掛麵,一頓飯不就好了嗎?

    一家三口吃飯,其實真不用弄太多花樣的,小貓蛋只有一碗稀飯,小炒肉撕成細細的肉絲兒,給她泡稀飯裡,一碗都是香噴噴的,媽媽喂一口,她嗷嗚一口,時不時還得意的看向宋致遠:看,我媽媽給我做的飯飯超香

    哦!

    宋致遠更心塞了,孩子不叫他爸爸,不跟他親,不讓他佔床,現在連吃的也要鄙視他。

    當然,他是屬於吃啥都能吃,只要不吃辣,他就沒意見的人。這半個月不是排骨就是紅燒,今天的小炒肉,安然原本以為會收穫人家個讚許的眼神……不,他就是木頭一樣,邊吃還得邊看圖紙,拿筷子的左手,時不時還得拿鉛筆,不停的塗塗寫寫。

    神奇的是,等安然餵飽孩子,再自個兒吃飽的時候,倆人居然是同時放碗的。“安然同志,下午廠裡會來人,你把藥拿出來煮上。”

    “這還用你說。”安然其實早把一切都計劃好了,每次煮藥都挑過道里人多的時候,保證誰都能聞見那股濃濃的中藥味。

    吃飽喝足的小貓蛋,抱著小布熊貓很快在新的大床上呼呼大睡,不知道也就幾分鐘時間,她的廢物爸爸就把一桌子書籍圖紙收拾得乾乾淨淨,放上專用喝奶碗碗,她的親親好媽媽把家裡收拾乾淨,還煮上了臭烘烘的藥。

    “你好,你就是宋副的家屬,小安吧?”門口,來了一群人,至少八.九個,說話的是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年輕人,很斯文,一身筆挺的解放裝。

    安然只覺腦袋一空,有什麼如白駒飛過,火花帶閃電的感覺。

    但她心理素質不錯,心裡怎麼樣不重要,面上還是表現得很平靜:“對,請問你們是……”

    男人似乎是對她的反應很意外,但未表露出來,“你好,我是廠辦秘書顧慎言,這是我們黨辦胡書記,劉廠長,工會楊主席……”原來是廠裡的各路領導都來探望宋致遠,當然是代表二分廠全體職工。

    安然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這才依次跟他們伸過來的手握了握,對他們的“辛苦辛苦”,只回“應該的”,只要還做一天夫妻,她照顧他不就是應該的。

    胡光墉書記今年才五十歲不到,頭髮卻白了一半,滿臉滿手的老人斑,安然十分詫異。反觀劉解放,是二分廠正廠長,也是四十多歲的人,卻皮膚光滑,頭髮濃密。

    “小宋啊,你躺著,躺著就行,咱們來看你,可不

    是給你增加負擔的。”劉解放一馬當先,按住壓根就沒打算起床的宋致遠,說:“哎呀這家屬來了就是不一樣,屋子裡也有人氣了。”

    眾人大笑,也沒個杯子,安然就用小碗給他們倒水喝。

    胡光墉看著一碗碗雪白的,透明的白開水,心裡很不是滋味,拍了拍宋致遠的胳膊,這彷彿是隻有他們才懂的信號。安然也不耐煩聽一堆子中年男人商業吹捧,把小貓蛋摟懷裡,到過道上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