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帶雪 作品

第137章 番外:抱殘生

    “客官從哪兒來?小店的肉柴了些, 但酒是一等一的,翻遍蜀國,除了三苗的‘燎山火’, 誰家的都敢比。”

    “店家實在,且來半斤嚐嚐。”

    “要得要得。”

    剛到了六月份,多的是拖家帶口來蜀地避中原戰亂的富豪商隊,密密匝匝的紅花綠樹下,連這偏遠路子上的走商小酒樓也塞滿了過往的客人。

    “少主人,您可不能喝酒。”高昇苦著臉攔阻道,“咱們是來蜀地尋醫的,再怎麼樣, 也要顧惜自己的身體。”

    封瑕一節節打開手裡的扇面, 笑道:“入蜀地已有三個月了,第一個神醫說能活十天, 第二個神醫說能活五天, 第三個說落日前就要發病, 祖傳秘方一百兩換一天活命……可如今三個月過去了, 我不還是好好的?”

    “話是這麼說, 但這心疾有一陣沒一陣的, 還是注意些。”

    “命裡無時莫強求,與其整日裡擔驚受怕,倒不如放開了些,免得走時還惦記著這酒香。”

    說話間,店家已然將酒端來, 可就在過道上離封瑕不遠處就被人攔下了。

    “你在開店的啷個惑人呢?說話都沒得勁, 你說莫得酒, 這是啥子啊?”

    店家賠笑道:“這位客官是先點的嘛, 啷個曉得您這桌這麼海量喲。”

    “老子不管,今天這酒就得歸老子,得罪了貴客你吃罪不起!”

    “小店做生意講滴是個先來後到,要爪子嘛?這年頭誰家裡還莫得兩把刀喔!”

    蜀地人脾性剛烈不怕事,眼看著那邊就要打起來,封瑕出聲道:

    “店家無需為難,只當是我請的,就讓與這桌客人吧。”

    他說話溫文爾雅,有別於當地烈酒似的方言,一下子吸引了那桌的“貴客”的視線。

    “這位兄弟,是燕國人還是魏國人?”說話的是個四十多歲出頭的壯漢,身上分明穿著上好的蜀錦,形容卻是不修邊幅,正在敞懷飲酒。

    高昇見這夥蜀人凶神惡煞,連忙低聲道:“少主人,老奴去叫侍衛來。”

    “不必。”

    封瑕拿扇子按下高昇,不卑不亢地同那威嚴的壯漢對視過去:“在下,是中原人。”

    “哦?本王……老子當然曉得你是中原人,問的是你是燕國人,還是魏國人。”那壯漢虎目一瞪,嚇得旁邊用餐的人端起碗跑到了別出去,周圍頓時空出來一塊。

    封瑕不卑不亢道:“在我看來燕國魏國,不過一家一姓之分,或許數年後,或許數十年,改朝易幟後,燕國魏國也不過一捧黃土,還是中原人最實在。”

    那壯漢驀然大笑,道:“兄弟看上去文文弱弱,胸襟倒遠勝於北燕那些驕橫之輩,很叫人喜歡。我姓藍,山水相逢算你我有緣,既有美酒當前,何妨坐下一飲。”

    其實封瑕一開始就發現了,那壯漢坐下時,與他同行的人無人敢與他同坐,便知此人身份不凡。

    儘管高昇擔心得不行,他還是氣定神閒地落了坐,自來熟地同這位藍姓壯漢閒聊了起來。

    “……那在下便多問一句,兄弟適才話語間,對魏、燕兩國好似頗有成見?”

    藍姓壯漢冷笑了起來:“魏國積弱,成見談不上,只曉得那魏主任憑敵國侵掠自家子民,自己倒安坐煬陵,可見不是個東西。至於燕國,蠻橫自大,同韃子勾結才起了勢,比那魏主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的隨從憤憤道:“就是!去之前還道那燕主是個梟雄,欲結個秦家,怎知這般目中無人,還敢羞辱……屬下多言!屬下該死。”

    藍姓壯漢瞥了一眼封瑕,道:“便是告訴公子也無妨,天下局面丕變,我等是蜀主派去與北燕結親的使團。”

    封瑕心中一動,也猜出個七七八八,道:“原來如此,可能是在下初到蜀國,還不大清楚蜀國貴胄,好似……也沒聽說過貴國有適齡的王女。”

    藍姓壯漢道:“哦,不是為王女求親,是為我蜀國王太后求親。”

    封瑕:“……”

    他迅速想到,這蜀國多半是看中原的天要變了,燕國一統天下是大勢,向未來的天下之主示好也是該然。但既然派出使團向北燕朱明求親,以朱明的高傲,天底下只有盛名如傳聞中的秦姝才堪入他眼,這蜀國王太后……

    封瑕一路上有聽說過蜀主巫蒙已親自帶使團去了北燕,這壯漢龍行虎步,估摸著便是那蜀主本人。

    他已有四十幾歲了,那王太后豈不是六十多了?

    藍姓壯漢好似餘怒未歇,飲了一口酒,冷笑道:

    “那姓朱的當眾嘲笑說,諸國萬邦送來的妙齡美人想進燕國的後宮做個灑掃宮女還要求著他們,蜀國貧山惡水,想染指往後母儀天下的後位,簡直痴心妄想。”

    “……”

    “我呸!”藍姓壯漢將手中酒碗一掌拍碎在桌上,“老子日他先人闆闆,他燕國騎兵敢來,老子盡起十萬藤甲兵,就能讓他死在這蜀道里!”

    他這話一出,立即招引來了許多酒店裡來來往往的目光。

    封瑕一眼掃過去,便看見遠處一張桌子上有兩個北地相貌的人,抬頭望了這邊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吃飯。

    六月的暑熱天,哪有人吃著飯,一隻手還放在桌子下的,兩個人還都一樣的動作。

    北地的習俗,男人遇到危險手不能離開武器。

    “主人,咱們該走了。”隨從彷彿也察覺到了藍姓大漢的憤懣,低聲道,“燕國人心狹,一路上總髮現他們在跟蹤,還是先回去為上。”

    言罷,他們左右扶起藍姓大漢,向封瑕賠罪道:

    “公子見諒,我家主人酒吃多了,來日有緣再會。”

    “我還能、還能同這位兄弟再喝上一甕!”

    “主人,您再這樣,老夫人見了又要給你下一帖新藥了。”

    藍姓大漢聞言,好似本能地害怕了一下,回過頭問道:“還未請教兄弟名姓,來日咱們好再約。”

    “在下姓封。”封瑕搖著扇子道,“諢號,抱殘生。”

    “若有緣蜀都見,請你喝三苗的‘燎山火’。”

    待藍姓大漢一行走後,酒肆裡陸陸續續有許多同樣是北地面孔的人先後離開,到最後竟空了一半多出去。

    封瑕坐了一陣,對店家道:“店家,你剛才有說到,能比貴店的酒還香醇的,便是那‘燎山火’了。”

    店家笑道:“是啊,相傳三苗族擅長醫藥毒術,也擅長釀鉤藤酒,有一回因所釀的鉤藤酒過烈,一道雷劈中山間的酒窖,酒液流出引燃了山火,一燒便是十天十夜,香飄半個蜀國,便俗稱‘燎山火’。其酒方只有苗女才有,傳女不傳男。”

    那便是了,蜀國王太后,好似是苗女出身。

    “少主人。”高昇道,“咱們所帶侍衛不多,那怕不是燕國想派殺手追殺這蜀主,企圖讓蜀國陷入孤兒寡母的境地,咱們豈能插手?”

    封瑕笑道:“高昇,你平日裡裝蠢賣痴,這不還是挺聰明的麼?一眼就瞧出來剛才那位藍兄是蜀主巫蒙。”

    高昇苦著臉道:“老奴不是在開玩笑,這是兩國之爭,少主人您是來尋醫問藥的,當以周全自身為上。”

    “一副殘軀,有什麼好周全的。”封瑕把扇子放在高昇手裡,轉身道,“這世上肯想一想百姓的王太少了,此人值得一保。”

    他這個當哥哥的活不久了,得給封琰留條路,或留把刀。

    藍姓大漢,或是說蜀主巫蒙,自從燕國求親不成,與北燕起了齟齬,回程路上,北燕便派了殺手遠遠跟著。

    燕國朝廷那邊似乎對此下了狠心,此番開罪蜀主,將來一統天下的道路上必受其阻撓,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在蜀國境內殺之。

    屆時蜀國只有一個巫蒙的幼子,一個異族的王太后根本壓不住蜀國,還不是任他們鯨吞蠶食。

    做決策的、或者獻計的人,夠敏銳,也夠狠。

    天色剛擦黑時,蜀國的使團帶著醉醺醺的巫蒙行在道上,突然一陣樹木搖擺,山道兩側殺出上百黑衣人馬,銀刀照眼時,便是一片血綻。

    “北燕賊子!本王便曉得是爾等!”

    來著準備周全,殺手一波一波從密林中湧向狹窄的山道,就在巫蒙幾近殞命之時,忽地一聲銅鑼響,遠遠地,山道後面無數火把搖曳。

    “誰?!”黑衣人氣急敗壞道,“到底是誰?”

    夕陽落了下去,只見山道那頭,封瑕騎著一駕慢吞吞的老馬,看起來十分悠閒:

    “大魏越王,為與蜀主結盟而來。”

    黑衣人眼見火把逼近,不得不一步步後退。

    “白日裡酒肆見過此人,倒是與陛下絕殺令上越王封琰的樣貌十分相似。”

    “當真是此人?聽聞此人有萬夫不當之勇,在東海郡殺退過我燕國的東路軍。”

    “射他一箭試試。”

    一聲弓弦響,流矢飛去,模模糊糊間,竟見那“越王”一把捉住箭矢,在手中轉動把玩。

    “是真的,此人封地就在不遠的靈州,怕不是真的帶他的親軍來了蜀國。”

    “退!”

    說話間,巫蒙便看殺手潮水般退去,這才曉得白日裡那文文弱弱的公子,竟是大魏封越王。

    而他帶來的那些搖曳的火把並不是他的兵馬,而是附近村子的山民。

    封瑕謊稱他弟弟在山裡走丟了,一百兩尋人,兩百兩收屍,訂金先發

    一時間村民拖家帶口地跟著他出來了,便有了剛才那一幕。

    “沒想到你竟是靈州越王。”

    “……事急從權,見笑。”

    巫蒙目瞪口呆,想到喝著酒還罵過他老子,一時有些不是滋味。

    猶豫了一陣,他只得策馬上前,道:“倒是本王見識淺薄了,沒想到兄弟竟是大魏越王,難怪有這般好身手……呃?”

    巫蒙靠近一看,只見封瑕剛才那看似遊刃有餘的捉箭之手已然被射了個對穿,血流如注。

    其實並不會武功的封瑕握著手腕,道:“比起寒暄,請問蜀主可有熟識的大夫?在下尚未喝到過燎山火,還想多活兩日。”

    一行人帶著受傷的封瑕趕至蜀都王宮,封瑕一躺下,便發起燒來,下得巫蒙連忙找御醫來看,一看之下,便說此人有天生心疾,且所中箭矢有劇毒,催發了他的痼疾,如今性命垂危。

    “……老奴對不住你啊。”高昇老淚縱橫,“本想帶你前來蜀地求醫,哪曉得遇到這種波折。”

    巫蒙心裡不是滋味,他為人仗義,哪曉得一杯酒的交情就讓人送了命。

    “老人家你莫急,本王豈能讓恩人枉死,且等等,本王這就請我蜀國的聖手前來相救。”

    高昇沒抱什麼希望,對著封瑕垂淚。

    “少主人命苦,這番鬼門關若僥倖不死,老奴便連夜回靈州,怎麼說也要讓琰王爺趕來見上您最後一面。”

    “老高,不要再叫他琰王爺了,聽起來好像不太吉利。”

    封瑕這命拖了二十來年,早就看淡了生死,緩了口氣之後,鎮定自如地交代遺言。

    “……倒也不用起什麼墳,左右我那母妃是不樂意讓我在這世上留下分毫足跡的。索性一把火燒了,骨灰沿著回大魏的路撒上一路,有那麼一撮留在魏國便夠了。”

    高昇聽完神色更悲涼:“若是早些年勸少主人成個家,而今也不至於膝前無人送終……”

    “我這早逝的命,無端端讓人家守寡,豈不是害人?而今走得無牽無掛,倒也自在。”封瑕安詳地閉上眼,片刻後,又睜開來,道,“只盼封琰莫學我。”

    據他所知,他弟的婚姻大事上是有點問題的。

    早些年崔貴妃託關係讓封琰去洛郡秦家湊那秦姝的熱鬧,他卻扭頭一走了之辦那賑災的公事去了。

    封瑕憂愁了沒多久,心疾再度復發,在高昇的驚呼中再次昏迷過去。

    等恢復了少許意識時,他便嗅到有一股草木幽香環繞在身側,同時一個悅耳的女聲在近處響起。

    “……冒些險,治是能治,要用我十年續脈蠱。”

    “什麼十年份的、二十年份的,只要能救命……”

    “我是說,一旦開始治,我便要待在他身邊十年。”

    封瑕混混沌沌中,從眼皮的縫隙裡瞥見一個婀娜的側影。

    再之後,便又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心口的疾患紓解開來,一隻溫熱的瓷勺遞到他嘴邊。

    他想起了病中那隱約的倩影,剛眸光柔和地睜開眼,就見到便見巫蒙笑著待在他榻邊。

    “兄弟,你醒了。”

    封瑕坐起來:“……我可以自己喝。”

    說來也怪,心口的沉痾在醒來之後便感覺好了許多,至少封瑕已經很久沒有這般自在地呼吸過了。

    “你昏迷的這段時間,本王去打聽了一番。沒想到你看起來文質彬彬,竟是個戰功卓著之輩。半年前那東海郡守城戰,打得北燕東路軍潰敗,真是好生出了口惡氣。”

    “其實……”那不是他打的。

    “本王中意你!”巫蒙開懷大笑,“恰巧你這病有救,只要你肯迎娶我朝王太后……”

    封瑕手裡的瓷勺“咣噹”一聲砸回碗裡:“什麼?”

    巫蒙道:“你放心,雖然你得娶我老母才能活命,但我們還是可以結拜兄弟。”

    封瑕勉力維持他的冷靜:“這不太合適吧。”

    巫蒙:“合適,依我看是天作之合。你且安心養病,明日我安排你們見一面。”

    巫蒙風風火火地走了。

    封瑕輾轉難眠,直到第二日,他身子大好了,起來跟著蜀王宮裡的人一道去見巫蒙。

    一路上他想了幾套婉拒的話術,等路過後殿,便瞧見蜀王宮裡好似來了許多求親的人,但一個個架勢不凡,倒更像是來尋釁滋事的。

    “請轉告王太后,既然與那燕國和親不成,那她也該考慮考慮咱們這些近鄰了。”

    “三苗地處四國交界之地,草藥豐沛卻無糧草,憑的還不是我們這些鄰國賙濟,按理說早就該是我們的地盤。”

    “蜀國是北燕的下一塊肥肉,即便勉力來助,僅憑蜀國到三苗那一線峽的通路,能支援到哪裡去,還是早些歸順了的好,難不成還指望魏國來救嗎?”

    時局動盪,四周的邦國誰都想來中原分一杯羹,誰拿到了三苗的地盤,就能打通前往中原的路。

    亂世裡,這些有來歷的女子被明碼標價呈現於世人面前,秦姝如此,這位王太后也如此。

    那些邦國虎狼之態已現,忽而宮門大開,一個紫衣人影緩緩走出。

    延頸秀項,溫乎如瑩。

    封瑕的呼吸滯了一瞬。

    他感到自己的心異常地跳動了起來,不是因為心疾,是某種陌生的悸動。

    “王太后是想通了?”夷邦的使者見了她,口吻似乎軟了下來,“與其在這守活寡,倒不如同我等回國,一樣尊你個王后。”

    “我非不敢殺爾等,無非為我族人所慮。”藍織螢輕聲道,“今日汝等一言一行,我記下了。”

    可那眼中,分明有些許不甘。

    封瑕在廊下一直看著她,直到宮人相喚,他才回過神來。

    “那位,便是貴國王太后?”

    “正是。”

    ……

    稍晚些時,封瑕來到正殿,見到了巫蒙,問起那些邦國使者來逼婚的事。

    “……哦,你是問這事啊。”巫蒙道,“本王不是怕他們,只是北燕的大軍南下已有一年,四處侵掠,等他們打下煬陵,一定會向我們蜀國動手,是以接下來就要全力備戰了。那兩國混賬得很,曉得我們現在如果跟他們打起來,正是腹背受敵,這才敢趁機逼上門來。”

    “原來如此。”封瑕笑道,“三苗之地倘若沒有一個強國做靠山,便無法立足,你便是因此向北燕求親?”

    巫蒙卻哼了一聲,道:“你不曉得我母后藍氏心性堅韌,我那死鬼王父在時,她不知多少次保下我和我兒的性命,還為我生母報仇。何況她還年輕,當得上天下一等一的英雄作夫婿。”

    封瑕眼前又浮現出了那女子的面容,思量間,正要伸手拿酒,卻被巫蒙打了開來。

    “兄弟,你若不願我自不會逼你。有此一說,乃因這世道已入長夜,當鬼才能活,當人只會被鬼吃。若因此輸了這江山,我死時也願為人而死。”

    封瑕笑了笑:“巫蒙兄以為,我一介弱藩,病弱之身,既非世之英雄,也非天下之主,何以便值得相托?”

    巫蒙道:“因為我母后救你時,她說你很想活。你這樣的出身、這樣的姓氏,倘若想活,要麼死,要麼就活到最後,你活到最後我便賭贏了。”

    他很想活?

    封瑕怔了怔,他眼前一直繚繞著那女子的聲音。

    “她叫什麼名字?”

    “藍織螢。”

    “我不敢說鍾情,只能說三分動心。不過,也足夠想為她打出一個天下來了。”

    ……

    靈州。

    “王爺,這便是瑕主人的意思。此番聯姻非同小可,未經煬陵那邊同意,只等王爺起事,蜀國便會出手。”

    封瑕的病情穩定了下來,這原本對封琰來說是大喜事一件,但與此同時,這從天而降的婚約卻是吧他砸懵了。

    封琰再三向千里迢迢跑回來報信的高昇確認:“我理一理他這次奇遇,首先他去蜀國是治病的?”

    高昇:“是。”

    封琰:“然後他傍上一個老太……”

    高昇:“王爺請慎言,這不是傍,您不能用這個字眼。”

    封琰:“好吧,他被包養了之後,在那邊娶了個老太……”

    高昇:“蜀國王太后才長瑕主人一歲。”

    封琰:“這些細枝末節的我不管,問題是,他娶老婆,用的是越王的名號,我還不得不連坐成個家?”

    高昇:“王爺有什麼問題嗎?”

    “有問題,他娶老婆玷汙的是我的名聲。”封琰不能接受,“我怎麼跟夏洛荻交代?”

    高昇反應了一陣,迷惑不已:“怎麼就算玷汙了?王爺成家立業圖大事,為什麼要跟一個入府不到半年的小小謀士交待?他是誰,管這麼寬?”

    說完這話,門外有人抱著一疊文捲走進來,高昇轉頭一看,是個丰容皓質的少年人,若不是他步態穩健,乍一看倒有幾分女相。

    他走進來,約是聽到了剛才最後一句話,目不斜視地將封琰房中、外間臥榻上的鋪蓋卷、文案卷宗打包收拾收拾扛在肩上。

    “府中上下都傳遍了,主公成家立業,自不必同我交代,下臣最近正好籠絡了不少刺史府的稗將,從今日起就搬去刺史府了。”

    高昇眼睜睜地看見他那外人眼裡“冷酷無情”、“對敵狠辣”的越王爺直接跟了出去。

    “誰準你去了?”

    “下臣自己準自己的。”

    “那你還回來嗎?”

    “……”

    “至少留個枕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