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燈 作品

第74章 蒿里清風(一)

    他教易琅學□□,遵《內訓》,立鐵牌。若有內侍干政,當以最嚴厲的刑罰處置,以震懾內廷。

    易琅問他,“身為君王,可不可以容情。”

    鄧瑛答他:“不可。”

    易琅抬起頭朝楊婉看了一眼,目光之中有一絲淡淡的懷疑。

    但他沒有詢問楊婉,而是選擇直接對鄧瑛問道:“你是宦官,但對我說的話,和講官們對我說的話很像。可是,你言行不一,在我眼中,仍然是《□□內訓》之中不可恕之人。”

    說完,便從高椅上下來,放下筆朝明間裡去了。

    楊婉彎腰去扶鄧瑛。

    鄧瑛跪答了很久,站起來的時候有些勉強,“殿下什麼時候讀的南漢史。”

    楊婉沒理鄧瑛的話,看著他的腳腕道:“你這幾日是不是顧不上用藥水泡腳了。”

    “是。”

    他老實地回答楊婉。

    楊婉道:“我以後從五所搬出來,就能盯著你了。”

    鄧瑛問楊婉,“你要搬出五所了嗎?”

    “嗯。也挺好的,以前在五所,離你那兒遠,如今就近了。”

    “這是誰的意思?”

    楊婉應道:“陛下的意思。”

    鄧瑛聽完點了點頭,“婉婉,等你安頓好,我帶你去看我買的宅子。”

    “可以嗎?我怎麼出宮啊。”

    “有我可以。”

    楊婉搬離五所,也就正式卸下了女官的身份。

    尚儀局將她除名的那一日,宋雲輕為她覺得可惜。

    “這以後就真的出不去了。”

    楊婉在五所裡收拾衣物,覃聞德帶著東廠的廠衛守在門口,預備著當苦力,聽見宋雲輕的話,一時沒忍住抵了她一句,“我們廠督在這裡,還怕以後不能帶著楊姑娘出去?督主宅子都買上了,等交了冬,我們就要去給督主置辦坐臥的傢俱。”

    宋雲輕插著腰走到門口,衝他喝了一句:“你們懂什麼。”

    說完“砰”地一聲關上了門,走到楊婉身邊替她收拾摞在床上的衣物,一面道:“你別在意啊,你知道我是替你不值得。”

    楊婉抱起疊好的衣物裝入木箱中,回頭笑著應了一句,“知道。”

    宋雲輕坐在榻上,看著空了一半的屋子道:“跟你住了快兩年了,將看你進來的時候,我還羨慕你,想著你是寧娘娘的親妹妹,一入宮便入了尚儀局,姜尚儀和陸尚宮她們也看重你,自然是和我不一樣,以後等著恩典下來,就能出宮和家人團聚……你知道的,宮裡的女人,只有做女官的才能守到這麼一天。如今,你要去承乾宮了,這女官的身份也沒了,要想出去,恐怕真的要等到陛下……”

    後面那句話是忌諱,尚儀局的人識禮,是絕對不會輕易出口的。

    宋雲輕抿了抿唇,繼續幫著楊婉疊衣。

    楊婉走到她身邊坐下,“你還有擦手的油膏嗎?”

    “還有一些,你要嗎?”

    “要。”

    宋雲輕拿來油膏,楊婉剜了一塊塗抹在手腕上,褪掉自己的一隻玉鐲子遞給宋雲輕。

    “送給你了。”

    宋雲輕忙道:“不行不行,你們楊家的玉都是稀世珍寶,我不能要。”

    楊婉拉過她的手,“那你就當幫我收著,若我以後落魄了,說不定,這還是一筆救命的錢呢。”

    宋雲輕遲疑地接過鐲子,“你……會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