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燈 作品

第57章 獨住碧城(三)廠督怎麼了?……

    一晃到了四月末,楊倫南下江淮,總領清田事宜。

    工部的徐齊隨行,奉旨勘察雲夢澤上游的決口。

    旨意下到工部的時候,內閣和戶部都鬆了一大口氣。

    戶部這才把科部官員們去年的烤火銀和年銀髮放了下去。

    雖說已經快到夏天了,但京城裡指望著這些俸祿過日子的小官們,還是個個歡天喜地湊到戶部衙門口,眼巴巴地等著發放。

    衙門口前面一時熱鬧地像過年一樣,趁著等候的當兒,禮科的幾個沒什麼實務的給事中聚在一起議論。

    其中一個坐在門口的條凳上喝著碗子茶道:“年前還說,要拖過今年,等到明年過年的時候才補發得出來,怎麼如今就有了呢?”

    工科的一個官員在旁應聲道:“上月日御前大議,工部徐大人上奏的荊河補決預款,比之前工部上奏的少了三分之一,這麼一來,戶部就有了餘銀,所以也就有今日的事。”

    另一個上了年紀的堂官道:“今年是真正看到了銀子……遠比往年混著著胡椒,鹽米……那般發放體面多了。”

    條凳上的官員放下茶碗,嘆了口氣,“是啊,去年年關,家裡的病妻連『藥』都省下來了,說是要存點錢給母親多做一床棉被,等明年我們補了俸祿,她再接著治病。哎……母親倒是熬過來了,年初她人卻沒了,如今我拿著這些錢……”

    他說著說著,就沒了聲。

    在場的也無人出聲去寬慰他。

    這畢竟是整個大明積弊,沉重的賦稅和越演越烈的土地兼併自相矛盾,寒門無田產,即便是個有品的官吏,要了“兩袖清風”的名聲,家裡也就得有餓死冷死的人。

    他這一番話在暖風和煦的暮春時節說出來,平白地減去了人們臉上的好不容易才綻出來的笑容。

    戶部發俸祿的這一日,恰巧也是福慶長公主的生辰,鐘鼓司在蕉園演宮廷戲。

    福慶公主是貞寧帝的胞妹,元年時被荊國公家求娶,下嫁荊國公長子。荊國公雖已歸原籍頤養,但公主卻一直與駙馬住在京城。

    太后很疼愛自己這個小女兒,親自在宮裡為她過這個生日,皇帝為了讓太后高興,便帶著皇后以及諸位嬪妃一道來觀戲。原本這個時候,司禮監的幾個有頭臉的太監,都會在左右伺候,今日卻只有鄭月嘉一個人服侍御前。

    皇帝看了一回戲,見福慶公主意興闌珊,便隨口問道:“怎麼了福慶。”

    福慶公主怔怔地聽著戲,並未應聲。

    太后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福慶?”

    福慶公主這才回過神來,見皇帝和太后都看著她,“忙起身回道:“福慶失禮。”

    皇帝擺了擺手,“朕看你心神不寧,有什麼事不妨直接對朕說。”

    “是。”

    福慶公主直起身,“回皇兄的話,國公在南方病篤,『藥』石無用,臣妹與駙馬惶懼不已,臣妹方才聽了戲文裡的唱詞,想起國公,一時出神,實有失禮,還請皇兄恕罪……”

    太后問道:“去年年底,不是奏報有漸愈之像嗎?”

    福慶公主聽完太后這句話,索『性』橫心在皇帝面前跪下。

    太后忙叫把戲停了,彎身問道:“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福慶公主付下身道:“母后,女兒是愚鈍的『婦』人,深知朝廷大政不可妄議,可是國公實在年邁,不堪清田吏的輪番問訊,駙馬為此日夜心憂,福慶也於心不忍,還請母后和皇兄垂憐。”

    太后見她說得悽楚,但事涉開年的大政,倒也沒有冒然開口。

    貞寧帝示意鄭月嘉上前將福慶公主扶起,壓低聲音問了鄭月嘉兩句,方平聲對福慶公主道:“朕會讓內閣查明後寫一道條呈上來,今日是你的生辰,母后和朕都高興,這件事就先不要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