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燈 作品

月伏杏陣(六)

    “嘿。”

    那人看著楊婉,壓低聲道:“先生平時說話就淡淡的,現對著人姑娘,直接不會說了。”

    旁邊的人抱著手臂翻了個白眼。

    “先生不會說你就會說啊。”

    “我……我這不是幫先生說了很多嘛。”

    “對了。”

    楊婉終於放下盒子,轉頭卻見他二人面紅耳赤的,不由一頓,“你們……”

    “沒什麼,姑娘有事說。”

    “哦,也沒有什麼事,就是想問問你們,先生是什麼時候走的。”

    她說起這個,二人頓時收斂起了神色。

    其中一個有些猶豫。

    “不知道先生想不想讓姑娘知道……”

    “有什麼不好說的,我來說。今兒一早是刑部的人來請的,後來司禮監的秉筆鄭太監和工部的徐齊徐大人也來了,我們聽了兩邊好一番交鋒。不過先生一直沒說什麼。”

    “交鋒?鄭公公和刑部的人嗎?”

    “嗯,因為琉璃廠的事情,先生已經去過一次刑部了,我們不清楚這次為什麼還要帶先生走。就留神聽了一下,說的是什麼事來著,好像是山東供磚的事……你聽著是吧,我聽他們還提到了十年建皇極殿的幾個人……。”

    “對。”

    旁邊的人的接過話,“鄭太監是不想刑部衙門帶先生走的,不過先生跟我們說他沒事,幾日後就回來。照理說,先生的話我們該信,但這事吧,看起來好像……又有點複雜。”

    豈止是複雜。

    如果司禮監讓鄭月嘉過來過問,那就說明山東供磚的事情,恐怕真的如鄧瑛所擔心的那樣,有所遺漏。

    楊婉想到這個地方,太陽穴忽然一陣尖銳的刺痛,她忙抬手摁住,低頭忍抗。

    “姑娘怎麼了?”

    “沒事。”她鬆開一隻手衝二人擺了擺“緩一下就好。”

    她說完索性趴在案上,緊閉上了眼睛。。

    忍痛間她隱約感覺到,琉璃廠牽扯出的這件事情,好像和十二年秋天的那場桐嘉慘案有關,但是她暫時推不出來其中具體的關聯。

    歷史上大片大片的時間空白,永遠是令研究者又恐懼又興奮的東西。

    楊婉從前認為這兩種情感的成分是相等的,但如今她自己身在這一段未知的空白之中,除了恐懼和興奮之外,似乎還有另外一種她暫時說不太明白的情緒,就像這一陣沒有徵兆的頭疼一樣,突然就鑽了出來,痛得她不能自已。

    緩和過來以後,楊婉沒有再多留。

    帶著屜盒回了五所,坐在窗下,翻看自己筆記,試圖貫通起來思考。

    楊婉很清楚,不論鄧瑛如何,她都不應該直接該介入他的政治生涯。

    可這種旁觀,卻又讓她有一種如臨刀鋒的刮切感。

    日漸西沉。

    宋輕雲從尚儀局回來,見楊婉在出神,以為她在為鄧瑛被刑部帶走的事擔憂,便坐到她身旁拿話去寬慰她。

    “進來就看你悶著。”

    楊婉轉頭看是她,鬆掉撐在下巴上的手,合上筆記。的

    “沒有的事。”

    “我聽說太和殿的事了。”

    她說著拉起楊婉的手,“都是在宮裡做奴婢的,難免招惹上事,陳樺以前也常犯事被摁著出去打板子,我那會兒跟你一樣急。不過過些日子就好了,他也有了地位,人們對他也就有了忌諱。你看吧,人在宮裡,只要不是十足的蠢,都能有一番天地,陳樺那樣的人都可以,別說鄧瑛了。”

    楊婉忽然想起,她是惜薪司掌印太監的菜戶娘子。

    “輕雲,我問你啊。”

    “什麼。”

    楊婉有些猶豫,“就是……擔心陳樺的時候你能做什麼。”

    宋輕雲託著腮想了想,“做不了什麼,只能在心裡求主子們開恩,欸,對了,陳樺愛吃,咱們做女官,別的不比他們方便,這一樣上還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