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燈 作品

仰見春臺(二)

    “我去見他。”

    “……”

    楊倫以為自己聽錯了,撐目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既然不知道如何保我,那就將我交代出去。”

    要不是自己的妻子在前面護著,楊倫真怕自己忍不住,當場就要給她一巴掌。

    他捏著手在祠堂內煩躁地來回了一趟,最後停在楊婉面前,喝斥道:“我護了你十八年,你現在讓我把你交代出去。你且當自己是這京城裡的一方人物,可以獨劈出來做楊府的主?還是你當我死了?要你去親自挑梁?”

    蕭雯聽出了他話裡話外都是護短,忙拉勸道:“說來說去,你就是疼這丫頭。幹什麼說‘死’‘活’,聽著這樣嚇人。要我說,是得細想想,如何躲得了這風頭才是正事。”

    楊倫被她半拽半央地勸退了一步,負手走到門影裡,沉默了半晌,勉強平了意,甩手道,“我去見張洛。”

    蕭雯問道:“上回你見他他不肯見,這回他親自過來,會不會有事啊。”

    楊倫笑道,“當然有事,他不是一人來的,外面還有錦衣衛的人。”

    “他帶了錦衣衛的人……他……要做什麼。”

    “這不奇怪,問訊官員,本就是北鎮撫司的職責。”

    蕭雯聲音有些發顫,“那你還去?”

    “之前那都氣話。不去難道真讓她去嗎?只要我還沒死,家裡的人就不能不明不白地受辱。這個人是給陛下辦密差的,他暗地裡的想法,不大輕易露底出來。但這次他既然來了,我就看看他袍子下面是藏得什麼刀。”

    蕭雯只覺得背上生出一股寒意。

    “不若你先避開這一回,我再去張家與姜氏講一講……”

    “你就不必露面了,那邊見到你,能有什麼好聽的話,好好守著母親吧。”

    他說完,又看轉向楊婉,“還有你,你就給我好好在這兒跪著,哪兒也別想去。”

    楊婉硬是沒領他這份“情”。

    “我跪著也是煩擾祖宗,外面的聲音並不會消停。”

    蕭雯生怕楊倫的氣又被楊婉頂出來,忙對楊婉道:“婉兒,你就安心聽你哥哥的話,他會護好你的。”

    楊婉撇開蕭雯,將手摁在膝蓋上,撐起上半身,抬起頭看著楊倫的眼睛,“哥哥心裡應該明白,這件事情其實不是楊張兩家要鬧出來的,而是外面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翻出來的,我們兩家,彼此都是笑話,要想有好一點的姿態,就只有逼另一方服軟。我們服軟退婚,就是我自認婚前失貞於人。張家服軟迎娶我,就是他們家自取其辱,不管怎麼樣,橫豎外面都很熱鬧,都有一籮筐的歹話說,所以這個風頭,根本就不是用來躲的。”

    她看似是在說她自己的事,但看事的眼光卻不是從自身切入的,甚至沒有僅僅圄於楊家之內。

    楊倫錯愕。

    蕭雯更是覺得不可思議。

    楊婉趁這個機會起來坐下,膝蓋一下子血流通暢,酸爽地她差點哭出來,她低下頭,也不顧楊倫在場,挽起自己的褲腿,“這便是折磨自家人來平你自己的氣。我知道哥哥氣我不懂事,若是哥哥果真能氣順,我受著到也沒什麼,可哥哥在我面前發了火,不也還是要在外面為難嘛,那我這樣又有什麼意思呢?”

    她說著就要伸手去揉。

    蕭雯看著那烏青的膝蓋頭兒,也跟著心疼,忙掰住她的手,“婉兒別揉。”

    楊婉抽開手,“嫂嫂也別管我,這就要靠自虐來麻木,不然我一會兒怎麼站得起來。”

    她說完吸了一口,閉上眼睛,狠狠地朝自己的膝蓋上按了一把,果然血通麻解,“神清氣爽”,卻看得蕭雯連牙都咬了起來。

    “嘶……我的天,那個銀兒,拉我一把。”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