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燈 作品

傷鶴芙蓉(三)

    趁著空檔兒,又繼續和刑部的官員交談。

    “所以大人今日過來的時候,遇見楊大人了?”

    “哦,是。我們是跟著他一道進的海子,他帶著人去的西坡,不過我看也找不到什麼,今年海子沒收成,西坡那裡更是連根草也不長。”

    鄭月嘉笑笑,“楊大人是很心疼他那個小妹的。”

    “可不是,我看張家都放棄了,就他還在找。不僅找,還維護他妹子得很,我今兒多嘴說了一句,讓他去問問那些有成年男人的海戶,看有沒有什麼消息。鄭公公猜怎的,要不是有人拉著,我看他都要上來動手了。”

    鄭月嘉不接他的話,“大人也不積口德。”

    那人笑道:“我也就和您說說,這不是知道您上面那位老祖宗一直和楊倫不對付嘛,他這些從六科裡出來的人,天天地罵部堂,罵司衙,罵司禮監和二十四局。何必呢,這年頭,朝廷上哪個人是容易的,他楊倫口舌造的孽,報不到他身上,可不得報到他家裡?”

    鄭月嘉笑而不語,抬頭看向鄧瑛,他正抬手配合替他開解刑具的人。

    鐐銬和鐵鏈被稀里嘩啦地解了下來,堆在他腳邊。

    刑部的官員自覺將才自己的話說得有點過,看這邊的差事完了,便撐了把膝蓋站起身,“成了,鄭公公,從今日起,這個人我們刑部就不過問了,徹底交給你們司禮監了。”

    鄭月嘉也站了起來,“勞駕了。”

    刑部官員看了一眼衣著單薄的鄧瑛,忽然感慨,“哎,今年年生是真的不好,眼見著鄧黨那一窩子的人就都死了。”

    說完搖搖頭,帶著人走了出去。

    鄭月嘉等那人走出去後,才背手走向鄧瑛。

    鄧瑛垂著手沉默地看著他,目光沒什麼變化,只是人比上一次見的時候瘦了一大圈。

    鄭月嘉忍不住嘆了口氣,伸手輕輕地拍了拍鄧瑛的肩膀。

    “身子還好嗎?

    “還好。”

    “好便好。”

    他說完收回手,正了正聲音。

    “老祖宗的意思是讓你進內書堂,雖然你是宦官,但仍然和楊倫那些人一樣,做咱們內書堂講學,得空的時候,給內書堂的那些子孫說說詩文,若能看到好些的嫩苗子,在工學和易學上給一些提點。再有就是皇城三大殿的事,那裡修築工程仍然以你為主,工部會指派一個司官協同你,當然,這得等你身子好了以後。”

    “是。”

    鄧瑛應得平靜。

    鄭月嘉見他沒有多話的意思,也跟著沉默了,半晌過後忽然問道:“沒有什麼話要說了嗎?李善做不了的主,我可以做。”

    鄧瑛抬起頭,開口卻說了一件讓鄭月嘉意外的事。

    “請替鄧瑛跟楊倫大人說一聲,海子裡有一個女人,也許是他家裡小妹。”

    鄭月嘉愣了愣,“你怎麼知道?”

    鄧瑛搖頭。

    “鄧瑛戴罪之身,不便細說。”

    鄭月嘉點了點頭,也沒再深問。

    “她人現在在哪兒。”

    “暫不知,她身上有傷,也許之前墜過坡,這十幾日一直在關押我的倉房外逗留。”

    鄭月嘉皺眉,“那恐怕不對,這半個月,海子外面一直在找她,鬧得沸沸揚揚,她沒有道理不知道,為何不找李善求助。”

    這也是鄧瑛心中的疑問,若不是在這裡聽到鄭月嘉和刑部官員的交談,他自己也很難相信,楊倫的妹妹,那個已經許嫁閣臣嫡子的女人,會在自己受刑的前夜說出這輩子為他而活的話。

    鄭月嘉見他不說話,又接著問道:“你怎麼知道她就是楊倫的妹妹?”

    鄧瑛垂眼,“她身上有兩塊芙蓉玉墜子。”

    楊氏一族崇玉,族人無論男女,皆愛佩玉。

    鄧瑛點到了這一點,鄭月嘉不由嘆了一口氣,“可能還真被你看準了。”

    說完,朝外面說了一句:“讓李善過來找我。”

    說完,抱臂又問鄧瑛,“除了這件事呢,沒有別的話了?”